树叶抖了抖,她拼命的蜷缩身躯,绪淳笑道,“还要躲吗?我可看到你了。”
她扁着嘴探出头,头发散乱不堪,还插着一根断树枝,嘴唇吃得墨一般乌黑,看得绪淳“喝”了一声,作势头痛,“这是哪家的小花猫?”
话虽如此,他还是展臂,“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她听话的跳到他的怀里,他拎起她的后领,颇不好意思的朝陶熙静介绍,“这是江舒,我和余玄同的干儿子。”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朝着不爽的陶自如又做了一个鬼脸。
陶熙静父子随着谭绪淳一道进大帅府作客,余玄同看着一塌糊涂的江舒皱起眉头,“不过才让你松快一会,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江舒立刻理亏的躲到绪淳身后,又好奇的探头观察他的表情。
余玄同被她弄得没一点脾气,“还不快去换衣服?”
“是!”她嬉笑着跑了。
狄生跟在后面,“少爷,我给你换吧。”
“才不要!”她飞速跳进房间关门,妈妈和外婆说,除了她们,谁都不可以看她换衣服。
换好衣服,狄生带着她去洗了好几遍淘米水才洗干净了脸,手上却没多大收效。
等她收拾好去找大人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相谈甚欢了。
陶熙静见她小玉人似的小跑过来,打趣道,“呦,这不是桑树下来的仙童吗?”
江舒立时有些不好意思了,绪淳向她介绍,“小舒,这位是陶叔叔,他身边这位自如哥哥比你大上一岁,明天和你一起上私塾。”
江舒尚未反应,自如先叫起来,“谁要和她一道上私塾!”
江舒失了先机,但见他反对,也赶紧表达自己的不愿,“我也不要!”
“哼,就知道学我!”
“你还是胆小鬼呢,被毛毛虫吓哭的胆小鬼!”
陶自如气死啦,“谁哭了,你给我说清楚!”他跳起来,直觉是对他的污辱,他可是男子汉,敢说他掉一滴眼泪试试!
陶熙静忙拉住他,“你忘啦,跟你说过要上私塾课的。”
陶熙静家产丰厚,在有妻子前,他在生育所就生了七个孩子,自如是他的第八子,也是他正经妻子生下的唯一一个孩子,自然地位不同。
陶自如是被捧着长大的,他在家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让他受气,他就让谁受罪,真真是陶家霸王一个,就连陶熙静这个老爹,在陶自如面前也要矮下身去。
江舒素来脾气温和,但瞧着陶自如这臭脾气,突然涌上一股邪火,真是针尖对麦芒,半点不肯相让。
“就一条虫把你吓成那样,算什么男子汉!”
陶自如只觉火气喷涌上头,他眼睛赤红,整个人朝江舒扑了过去,江舒一矮身,却是抡起拳头,呯得一下击中了他的眼窝,瞬时逼出了他的眼泪,他大喊一声,毫不示弱的扯住了她的头发……
见两个孩子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起来,陶熙静急忙把两人扯开,见儿子被打得满脸的伤,心疼的寒暄几句就抱着儿子去就医了。
江舒龇牙咧嘴的朝陶自如挥了挥空拳,陶自如趴在父亲的肩上,眯着肿胀的眼睛冷笑,心想,私塾等着瞧!
“谁教她的防身武术?”谭绪淳怀疑的盯向余玄同。
余玄同一时有些淡淡的尴尬,他平静的解释,“她马上要去念私塾了,年纪小容易被人欺负。”
两人看着生龙火虎的江舒,这下好了,谁欺负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一律用她,但他们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男角色很多,以后还会陆续出现,请不要站队,无CP哈
第5章 4(12.18改错字
谭绪淳要带着江舒回到江宅的时候,江舒抱着谭绪淳的腿,觉得自己一定会吃一点排头,她挣扎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狄生,又把脸埋在绪淳裤子里。
“我可不可以不回家?”她一脸期待的仰起脸,“你不会想看到妈妈打得我屁股开花对不对?”
绪淳好笑的把她拎起来,“你刚刚可一点没在怕的。”
江舒赶紧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绪淳起了逗弄的心思,放下她后蹲了半身,“你这么怕你妈妈?”
江舒一脸认真,“女人是要疼的,可不能让她们生气。”
“呦,我们的小情圣,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怜香惜玉?”他屈起食指刮了她的鼻子,到底还是听了她,给江家送了信,说她今天留宿谭府。
许乔听到狄生带来的消息,简直是又气又急,许茂琴也一脸担忧,倒是不明真相的管家李长摇了摇头,“太太,你也太惯着少爷了,不过是在外头过了一夜。”
许乔的头瞬间大了,她表情复杂的看了眼李长,你懂什么?在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江舒还是个孩子,要怎么保守这个秘密?
她很想要赶去谭府把江舒追回来,但又怕这样一来不合常理,反倒引起更多人的怀疑。
她坐立不安,唉声叹气,连饭都吃不下就回房休息了。
且不说许乔她们听到这个有多焦心,谭府的女主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并不高兴。
虽不高兴,但该给丈夫的体面还是要的。
柳汀打起精神张罗了一下,给回家的谭绪淳和江舒准备了丰盛的一桌菜。
尽管她对江舒分去绪淳大半的精力颇有怨言,但她的表面功夫向来到家,等他们到谭府的时候,她仍笑吟吟的朝江舒打了个招呼。
江舒对女人天生亲近,呼的一下扑到柳汀怀里,“干妈,你好!”
柳汀笑着拉下她,“肯定饿了吧,来,吃菜。”
绪淳淡漠的眼神掠过她,似乎在同她说,不要玩什么花样。
柳汀的视线垂了下去,落座的时候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
绪淳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江舒身上,他给她布菜,甚至剥虾壳,剔去鱼刺,充满爱意的摸了摸她的头。
柳汀倍觉刺眼的抿了几口黄酒,自从他有了一个干儿子便更少回家了。
呵,这个家于他是个牢笼吗?
他竟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黄酒的后劲淳厚,她酒量一般,很快就有些晕乎乎的。
她觉得谭绪淳正用一种钝刀割肉的方式,一点点的消磨她的生机。
谭绪淳这顿饭也吃得不得劲。
喂饱了江舒,他食之无味的放下筷子,抱起江舒,“我带她去书房。”
他不去理会柳汀的黯然,心中却也不曾有畅快的适意,只觉沉重。
他让江舒练习写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手翻开一本书。
安静一阵,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他接起电话,听到有个恭谨的声音问,“谭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再过来看看他?”
江舒此时举着一张歪扭的字,“干爹,这个字我写得怎么样?”
“很好,你继续练。”江舒听话的又低下头去临摹。
“这几天吧。”他挂断了电话。
绪淳的心思不由飘到七年前。
余玄同其实弄错了一件事。
他的确厌弃柳汀,但不是他不愿生孩子,而是柳汀生了另一个人的孩子。
未婚的他曾对女人、对婚姻都怀着浪漫的想象,早在军校便提交了结婚申请,也是朋友中最早结婚的。
少年夫妻,不曾恩爱过是假的,可没过多久,他和柳汀就显示出截然不同的性格,他们之间隔着巨大鸿沟,彼此不能互相理解。
柳汀此时坐在客厅,独自饮着酒。
她望著书房紧闭的门,摇晃的站起来,去看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她的脸已常久不曾被自己的丈夫抚摸过了。
她每天摸着自己这张脸,觉得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她转头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听见风透过缝隙的呜呜声,觉得婚姻原来也就是这样。
那么的空虚没有生气,好像身处一个寒冷的冰窖。
他是不满意她的,她是如此的浅薄单一,而他的心思却又如此的厚重细腻。
可女人是那样的珍贵,他虽然失望,但仍认可她是他的妻子。
他尽着一个丈夫的责任,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会这样。
她该满足吧。
一个温和有前途,近乎完美的丈夫,仅仅是不爱她而已,仅仅是不喜欢和她交流而已,她有钱,有地位,她还要什么呢?
是啊,她或许真的要满足,可是她就是不行。
如果她不是柳汀,他仍会对另一个女人如此。
她告诉他,她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她就是柳汀,这世上独一个的柳汀!
这世上最讽刺的事,大概就是他负起了责任,觉得他已经给了自己的全部,而在她心里,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
他没有想到,她是那样的胆大妄为。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年他太年轻了,又刚刚被贬谪到云贵,他怒不可遏的想要去告发她同人私通,却愕然发觉,另一个背叛他的是自己的亲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