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自清,自如原还有些鄙薄, 毕竟一个再有规模、组织的民间教派, 一旦对上真格的军队,只怕会不堪一击。
没想到的是, 攻克拜且教并不容易。
陶自清最初的野望,不过是摆脱目前的窘境, 然而,一个人的野心是逐渐滋长的。
当他发觉拜且教的触须浸入了华国的各个领域,他的一举一动可以让狂热的教众奉为圭臬,他的野心开始不可抑制的膨胀起来。
此时的世界局势,正是两个超极大国争霸,华国充其量不过是其中一个大国的“小弟”。
然而华国广阔的疆域和庞大的体量却让两个大国都心生忌惮,他们巴不得华国战争不断,因为华国一旦休养生息,这个一度有着“大国”历史的国家,恐怕又会冉冉生起。
于是两个超极大国,纷纷接洽了自清的拜且教,暗地资助了无数金银。
于是陶自清在华国两派内斗,打得昏天暗地之时,暗中扶持了自己的势力,打算打造一个“国中之国”。
有了这层关系的支持,自清与背后的“神秘人”单方面切断了联系,他的言论越发狂热,多次提及“创造新世界,推翻旧社会”。
“造反”的念头简直如同思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想要“造反”,就有要一支“军队”。
自清手下虽没有正规军队,却有无数肯为了他这个教主义无反顾送死的教众。
相较之下,自如手下的兵虽经验丰富,但都是打了许多年的老兵油子了,再一次被告知要上战场,厌战情绪空前的高涨。
自如虽对底下的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也毫无办法。
不打?短短几年自清就成长至此,再放任下去,恐怕以后更收拾不了。
打吧?倒又做了次恶人,底下的将士可不会体谅,毕竟只要是人,总是会累会倦的。
自如只好做一个铁血总统,甫登总统之位,便紧急将鸽派的军队收编入鹰派,休整没多久,就向拜且教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底下虽怨声载道,但鹰派在治军上倒与鸽派不同,他们向来以“铁律”著称,倒是很有效率的发起进攻了。
然而打了没多久,自如就觉出了不对。
他拿了望远镜瞧了瞧对方的武装,恨极的摘下帽子拧做一团,嘴上骂了句粗话,“X!”
他的眼睛里此时满是阴鸷,暗骂大国的无耻,呵,这该是多想压制华国?
武器比他们还先进,还打个什么鬼!
他气得原地踱了好几圈,这才上任没多久,他觉得自己快有脱发的征兆。
X的,总统这活,果然不是人干的!
自如暂时停了战,决定先想个对策出来。
还没想到呢,江舒的电报先打了过来。
她道,“陶自清的根基全在教众,如果拜且教被证实是邪教呢?”
自如眼前一亮,打电报问,“你要如何证实?”
江舒笑嘻嘻的回复,“你便看我的吧。”
发完电报,她就向报纸露了口风。
江舒这么多年与自清交往甚密,手握一系列自清的各类证据,写个新闻不过是分分钟之事。
到第二日,影响力巨大的《愚公报》刊载了《拜且教?邪教!》一文,历数了其教派涉及向教众骗取财色、无视教众生命让其以身为祭的各项罪行,一时引起轩然大波。
忠实教众普遍质疑这篇报道的真实性,认为这不过是夺人眼球的一种手法,又在其他报社登载文章反驳,称这些全是为了践踏教主自清瞎编乱造的文章,又掀起一番口水战。
然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接下去的一个月,《愚公报》每天都在花样放出证据,受害人的采访、照片及各色物证层出不穷,越来越让人信服。
渐渐的,替拜且教说话的声音弱了下去。
舆论的威力就是如此,看似无形,却有极强的威力。
它可以引导人的思维,也足以控制事件的兴衰。
而且,往往被影响的人还不会发觉自己正在被影响。
有几个偏激的教众因为现状心急如焚,出了昏招。
他们结伴约在人|流密集之处自残以证明,他们教众自愿付出一切奉献给教主,包括自己的生命。
听闻这个消息,就连自如都有些吃惊。
他甚至特意打了电报给江舒,“是你安排的吗?”
江舒倒是很想说是,到底还是忍笑回复,“不,只是自清时运不济。”
可不是么,这一行径简直是落实了“邪教”之名,导致大批教众醒悟过来,脱离了信仰。
自如这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等着江舒的舆论发酵。
为拜且教头痛,是因为其装备先进,教众分散,因此流动性强。
今天打了,明天他们又不知道在哪冒出来。
但自如也有自身的优点,自清可比不上他有作战经验。
擒贼先擒王,没过多久,自如就发现自清的漏洞。
因为曾经的落迫,陶自清对自己再度拥有的一切尤其珍惜。
虽然狡兔三窟,但自如还是摸到了自清的大本营,他也不打,只是派人把那营地围拢起来,真的让其做了次“国中之国”。
偶尔偷袭几次,让里面被困的人成了惊弓之鸟。
那些枪炮虽先进,总有一天会枪尽弹绝吧。
因拜且教走入颓势,自清所作的一切抵抗,都像是垂死挣扎。
没过多久,就被自如攻破防线。
自如攻进去的时候,自清还坐在高高在上的教主位上,面不改色的睥睨着军队。
哒、哒的脚步声中,自如穿着一双锃亮军靴,胸前扣着军帽,手指如弹琴似的敲击帽子的布料,显然心情极好,“好久不见啊,陶自清!”
自清忽然勾唇,“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陶自如,你听过么?”
自如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自清畅快的笑了,“哈哈!你不知道!”他拍了拍掌,“我还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如果你想知道,就保我一命,怎么样?”
自如摇了摇头,暗嘲自清的天真,“你不告诉我,我不会查么?”
他望了望自己的手,吹了下指甲,“你觉得以我现在的身份,还有什么事是我查不出来的?”
自清眼见无望,眼中怨毒,“你不饶我?好!就让你妈妈的下落烂到我肚子里,我看你永远也找不到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再不说一句废话,“呯!”的一声,打中了自己的眉心。
自如微微皱眉,下蹲检查,心中却在琢磨,自清最后的遗言是何意?
安能辩我是雌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站了起来……
此时的江舒,正背着手逛余玄同的后院。
这里新植了一片竹林,微风轻拂,便有沙沙的竹叶摩挲声响。
她怔怔然仰头,望着这高耸的青竹,有一阵恍神。
她不禁自问,多年以来,她身在这场局中,有无后悔?
虽身而为女,却泰半要以男装示人;虽厌恶被“掌控”,却仍选择了去“掌控”他人;虽厌倦战争,却亦在利用“战争”之便……
她的人生看似充满选择,却又像是别无选择。
就连她本人都充满矛盾,有时就连她都会觉得真实的自己是可怕的。
因为她的真与假,情谊与利用,如同胶水一样牢牢结合,就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
风声渐息,在一片寂静之中,她忽然想起小时绪淳教她落子时说过,“你要记住,落子无悔。”
脚下的落叶发出轻脆的声响,她的眸光微定,轻轻扬起笑。
既已落子,何曾言悔?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心中算正文完结,心中结局就是这样,意犹未尽……
大片留白,就是不说,但我怕被打
所以还会有几个番外交待后续
第42章 番外(12.21改个
(一)
春日初晴, 天气仍有些峭冷。
现已年迈的周医生低头书写病历,隔不久就要捶下腰,他现在经不起久坐了。
有些疲倦的摘下老花眼镜, 刚打开抽屉, 诊所的门就被叩响, 有人扬声问,“周医生在吗?”
他左手拿着眼镜哈了口气, 右手拿块镜布擦试,“是看病么?快进来啊!”
眼前一片模糊,只耳边听到哒、哒的脚步声, 他戴上眼镜, 便瞧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年青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来人四肢修长,眼眸黑浓,虽面带微笑, 却有些淡淡的痞气。
他揉了揉眼睛, 很快认了出来,“噫, 这不是陶自如么?”
自如点了点头, 却是面容微肃, 开门见山道,“周医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周医生不禁被其气势影响, 微微凛神,“这, 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