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自清倒抽一口气,不禁冷汗直冒,几乎不假思索,“我答应!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江舒默默松了一口气,随即嫌恶得看着椅子上滴答淌下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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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扶桑向华国全面发起进攻,无数的华国男人应召入伍。
由于平京距离东北太近,绪蒙决定迁都南下。
不同于发布“不抵抗政策”的鸽派,鹰派一直主张强硬对敌,因此民望逐渐升高,让绪蒙倍感危机。
自几年前吃亏,他便一直暗中培养势力,趁南下之机,他决定一面剪除近来活跃的鹰派势力,巩固鸽派的政权,一面大刀阔斧的改革军队。
华国的军队还未曾正面和扶桑杠上,便陷于政治内耗。
江舒让人在报纸上分析国内形势,民众也看出了不对,纷纷游|行示威,要求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在强大的声浪下,绪蒙被迫做出和平姿态,发布同鹰派的停战宣言,握手言合。
之后,江舒收到了来自希孟和自如的信件。
希孟已随绪蒙定都宁市,离她又近了一些。
自如则被霍明征倚重,随军上了前线。
江舒虽然焦虑担忧两人的对立身份和他们的安全问题,但她仍有尚待完成的事。
她的报纸上接连发了几期青壮皆走,各种工厂只有老弱的照片,写了几篇长长的报道,讲述若是停工,普通的民众将受到何等影响。
报纸最后提出了疑问,“战争爆发,我们的工厂也要停工吗?以后我们所需的每件事物,是否都需向国外进口?”
之后,她又“无意间”发布了战后倾兰苑陷入闲散的场景,引发了民众的注意。
凭什么平民要花多一倍的钱去买进口货?
华国的青壮年是有大部分上了战场,可不是还有女人么!
既然她们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让她们去做工啊!
不知是谁这样嚷着,另一人觉得有道理,也开始应和,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江舒点着报纸,眸中闪过精光。
长久以来的引导,让人民以为是自己产生了意志,然而事实上呢?
控制了消息的源头,民意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影响操控的。
而若是将民意汇聚集中,便可以将其当做武器,倒逼政府。
如潮水般的民意再次迫使政府不得不宣布,先开放倾兰苑的女人,让其去工厂做工。
当倾兰苑开放,无数女人们结伴走到街上,引来街边其余男人新奇的眼光。
在华国,有谁能在大街上见过这么多女人一齐出现?
他们一错不错的望着这些姿容妖饶的女人扭腰摆臀,又羡又妒的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的互揽着肩,兴奋的走进了工厂。
哦,他们要是也有一家工厂就好了。
几分钟后,女人们满眼畏惧的看着那些庞大的机器,“我们要操作这个?”
“是啊,会不会很危险?”
“我力气很小的,我能不能不做啊。”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退缩了。
“哎呀,要不你帮我做嘛,我很笨的,学不会的呀!”有人还仗着女人的身份,软软的朝着剩下的工人撒娇。
江舒拍了拍掌,示意她们安静下来,“在我眼里没有女人,只有工人!机器的操作很简单,我现在示范一次,你们谁完不成,谁就不许吃午饭。”
人群中有个叫香琴的吹了个口哨,“小帅哥,你别板着脸,太凶啦,吓得人家的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现在还跳得厉害呢!”香琴朝她抛了个媚眼,“要不你来摸摸我的心啊,看是不是真的跳那么快……”
她冷冷看了香琴一眼,“看来你是不想吃午饭了。”
“喂!”香琴恨得跺脚,其他人哈哈的嘲笑,“这下吃鳖了吧!”“早看她不爽了,骚成这样给谁看啊!”
她站到高台上,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声音渐歇。
她这才拉起杆开始演示,一边讲解。
香琴最终还是吃上了午饭,但心中仍恨恨的,“我这手酸的哦,之前在倾兰苑,哪有这么累!”
江舒站在高处,双手撑着栏杆,看着女人们一个个有模有样的操作机器,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许多年前,她甫一看到这个机器,眼前就曾浮现过这样的场景。
她曾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等到此事真正实现,她心中却一片平静。
她的确把女人都推上了舞台,可显然,她们还未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之所以想建立传媒帝国,就是想做这样大型的“洗脑”。
不知道写出来会不会敏感……
第36章 35
自觉在吃苦的女人, 明显的表现出适应不良来。
女人因稀少而珍贵,所有华国的男人都认同这一点。
另一方面,世间种种皆由男人创造建立。
他们创造了灯带来光明, 搭建了房屋来遮风避雨, 他们靠智慧或劳动创造财富, 也换取食物,理所应当的, 他们掌握这世界的话语权,可以制定世间所有的规则。
华国男人单方面决定了女人从生到死,该如何豢养的一生。
而女人呢?
除了接受, 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她们在这世间毫无立足之本, 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只能依附男人生存。
这个国家不曾对女人做出除了生育之外的期许,她不需要工作, 也不需要学习过于艰深的知识, 只需要知道如何取悦男人。
身为女人,她的容貌和体态决定了男人是否对其钟情, 所以, 如何妆扮才能更突显自己的魅力、怎样向男人撒娇示弱引起怜爱、如何在行走间婀娜多姿吸引注意、如何揣测讨好男人的欢心, 是女人们毕生的课题。
“征服了男人,也就征服了世界。”
想一想,女人只需要笑一笑, 张一张腿, 就能获得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啊!
既然有了生活的捷径,再让其换一种生活方式, 不是天方夜谭吗?
工厂的女人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干这么繁重的活, 吃过这么多的苦头?
她们纷纷叫苦连天,怨声载道起来。
晚餐时分,香琴伸了伸酸痛的胳膊,小声抱怨江舒的“冷酷残暴”,其余人也小声的应和。
她忽地想起一个主意,以肘支桌撑起脸,“嗳,既然我们大家都觉得累,不如我们团结起来啊!”
大家对视一眼,多数低垂下头,继续吃饭。
少数几个眼前一亮,“行啊,那江舒最可恶,不管对她说多少好话她都不听!不如我们一起罢次工,让她瞧瞧我们的厉害怎么样!”
“好啊!”香琴站起来,“大家明天都不上工怎么样!嗳,我可不是光为了自己啊,你们瞧瞧你们的手,是不是都做粗了?”
另几人则唱起双簧来,“可不是,我前几天在镜子里瞧见了自己的脸,妈呀,这是我的脸吗,足足老了十岁!”
“天天都穿那身肥大的工服,难看的要命,完全看不出我的好身材!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男人喜欢我?”
“哎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都要嫁不出去了!”
华国的女人,无不是依靠男人的认同来肯定自己的价值,如今呢?
她们做着和男人一样的工作,领着和男人一样的工钱,可男人却不会因为这样对她们升出更多的喜爱。
那她们暗无天日的做工,是做给谁看啊?
大家纷纷搁了筷子,达成了共识。
“明天不上工了!”
“对,谁爱上谁上!”
江舒对即将来临的风暴全然不知,她近来无事,这天突发奇想,去自己小时候上学的学堂附近走了走。
学堂门口落了一个锁,她推了推,并没有推动,听闻因与另一所私塾合并,现已荒废了。
墙上的爬山藤疯长,门前那棵,童年时曾觉得很高的树,如今只有一个树桩。
她走到附近的凉亭里坐下,倚着栏杆,微微发了一会呆,就听见后面有人呼嗤喘着气跑过来了。
“少爷!”
狄生火急火燎的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那群娘们!居然!居然说明天,不来,不来上工!”
他气呼呼的嚷嚷,“少爷,要我说,就不该让女人做工!脑子里除了男人就是嫁人,除了捣乱,她们能干什么!”
江舒皱眉打断了他,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让我想想。”
狄生直觉这次眼药没上成,她的态度一点都不愤怒。
得,他还得侍候那群娘们!
可江舒这话说的这么明白,他又不能再多说些什么,只好不甘不愿的退了下去,“好嘛……”
江舒举目一眺,发现希孟曾掉下过的那面湖,因为近来天气干燥,竟露出干涸的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