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去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临水榭后山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是应该在马车内的太子和新棠。若是她晚走片刻,听音识人,便能辨别出刚刚在院内说话的人和昨夜里对小德子痛下杀手的是同一人。
崇园极大,群山环绕互为依托,也造就了一方独特的风水。虽是万木凋零的时节,可这一片山林仍然可见绿意。
小路曲径通幽,周围静的仿佛连时间都在打盹,太子似乎极为享受这难得的野外自由风光,踱着步子慢慢往前走。
新棠就是在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候,煞风景的多了句嘴,“殿下,要不咱们快点走吧,奴婢觉着这里静悄悄的,怪渗人的。”
太子脚步一顿,而后转身俯视她,凉凉的问道,“黎新棠,你觉得跟着本殿下很委屈?”
新棠心想委屈倒是不委屈,只是不大爱喝冷风罢了。然而手上却毫不迟疑的把包袱打开,又抖出一件裘皮大氅,恭敬的递上去,“殿下,奴婢这是为您的身子着想,您是千金之躯,李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奴婢不可任殿下胡来,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再往前就出了崇园了,站在这里也能感受到风口吹过来的寒意。
太子接过大氅,扫了她一眼,单薄的宫袄不足以抵御这郊外的风寒,瓷白细腻的脸上已显乌青之色,最爱睁眼说瞎话的双唇也无力的紧抿着,可见是被风吹得狠了。
前面的人一停,遮住了大部分尖锐的风,新棠缩在太子高大的身躯前面,直到此时才稍微有余力感受一下这令太子流连忘返的野生风光。
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周全,兜头便罩上来一件裘皮大氅,与此同时还有太子硬邦邦的命令,“这件大氅乃父皇所赐,黎新棠,你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看着,才不辱没皇恩。”
被罩个严实的新棠默默的把冻出来的鼻涕往回收了收,既然知道是承安帝送的,你还敢这样兜头砸人,表面工作做得也太不到位了。既然如此,那就怪不了她了。
新棠利索的把头钻出来,对着太子响亮的应了声是,然后麻利的把大氅张开往自己身上一围,确定自己时时刻刻、前后左右、都能看得见之后,才对着太子露出个大大的笑意,“殿下放心,奴婢省得。”
太子静了一瞬,似是被她这番无赖的行为惹恼,盯了她片刻,而后转身继续往前。转身的一刹那微微漾起的笑意像落叶一样,风过无痕。
经过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两人再度起程时,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另一边官道上,伪装成太子出行的应急几人,不出所料的遭到了伏击,来人不多,个个以黑巾蒙面,身手矫健异常,攻向马车内的功夫招招狠辣,显而易见是冲着人命去的。
阿贵见状,和应缓交换了个眼神,扬手之下用尽全力抽打马鞭,马昂头嘶叫一声,发了疯似的往前奔去。
蒙面人闪身紧跟着追赶上来,说时迟那时快,烈日下闪着寒光的刀将将劈上马车蓬盖的那一刻,应急足尖轻点,抽身上去和对方缠斗起来,攻防交替,竟一时分不出上下。
前方马上要转弯,应缓瞅准时机,双手抱头往右手边的草丛滚去,囫囵几下之后,眨眼间消失在路边。
轮子轰隆阵阵响动之余,阿贵颠簸着往后方看了一眼,两个黑衣人紧追不舍的贴在后面,看到他回望的时候,一刀毫不留情的挥了过来,距离限制,人没削到,倒是把马车后面的扶木削去了一截,
阿贵定定神儿,再次一鞭子挥上去,马车疾速往前的时候他把鞭子一扔,和应缓一样往旁边滚去,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周围都是土坡,好在黑衣人目标在太子,见他逃跑也没上来追。
应急见两人都已脱身,也不再恋战,虚晃一招,快速甩开黑人的缠斗,三两下消失在视线里。
另一边,太子和新棠刚出崇园,便与人对了个正着。
一伙人字字排开,好巧不巧的正好挡住了去路。
新棠看见为首的沉香的时候,面上的苦涩掩都掩不住,瞧瞧她说什么来着,这环境可不是渗得慌。
沉香比之前能沉得住气了,见到新棠也没急着算旧帐,反倒是缓步上前给太子行了个礼,敛目道,“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沉香与新棠有旧,许多日子不见,甚是想念,可否请殿下开恩,允奴婢和新棠说几句话。”
眼见着这么些人来对付太子守株待兔,作为侍女,新棠打是打不过的,所以她正在解大氅的系带,准备随时拉着太子跑路,万万没想到的是,沉香开口竟然是要她?
这是打算拿她的命换太子的一个买路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只是想约个会,奈何总有人不解风情
新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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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对方把视线紧紧的锁在太子身上,一群黑衣人蓄势待发,仿佛只要他们反抗,便能立即让他们人头落地。
新棠下意识的看向了太子,指尖的力气把披风攥的死紧,背上也悄无声息的渗出了冷汗。她在赌,赌太子不会把她推出去保命,赌她还有利用价值。
人的命运依赖于他人保全的时候,率先浮上心头的是竟是自己身上筹码的待价而沽,可怜又可悲。
太子身形微动,站在了她的身前,恰到好处把新棠的身影挡了个严实,双手背在身后,恣意又随性,仿佛对面的人都是匍匐在他脚上的蝼蚁,“就凭你,也敢张嘴跟本殿下要人,原以为赵贵妃这□□人的手段高明了不少,倒是我高看她了,这南岐的规矩到她手里竟变得如此不分尊卑了,”
最后一句话锋一转,锐利的视线直逼向挡路的那群人。
沉香听出来了,这是在拿她隐喻赵贵妃。沉香今天的任务只是杀黎新棠,可惜跟了一路竟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原本出了崇园之后才是最好的时机,可她等不起了。
“太子殿下还请不要为难奴婢,我等并无意冒犯,黎新棠原本就是宜春宫的人,这一点,想必殿下比奴婢更清楚。”
新棠急忙在太子身后表明立场,“殿下,奴婢只认您一个主子。”声音里的义正言辞表达的太过明显,太子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眉。
新棠似乎能明白太子的想法,紧接着再三保证道,“真的。”
困境是展现人品的好时机,就冲你刚刚没把我交出去和现在挡在我面前这两点,我以后也一定一定好好的跟着你混。
太子少有被人指着鼻子威胁的经历,分外有耐心反问道,“若是本殿下不允呢?”
沉香没料到太子会这样问。这位太子素来给人的都是深居简出不树敌的印象,最近几次三番的锋芒毕露还都是为了黎新棠,一个二个都是为了黎新棠,沉香定定的站在那里,努力抑制住心口上涌的血气。
“既如此,那就得罪了。”
沉香后退一步,身后的黑衣人刹那间一同出动,闪了几闪,银光大刀已近在眼前。
新棠突然从太子身后蹿出来,把披风往前一抛,转身拉着太子的手,大喝一声,“殿下,走!”
太子看着手中突然塞进来的纤指,短暂的滞了滞,也仅仅是一瞬之后,蓄势待发的身体重回平静,顺从的跟在她后面。
林中少飞鸟,这一声穿透性尤其广,在林子里回荡了好几声才歇了下去。新棠拉着太子往来时的路上飞速奔去,只是体力毕竟有限,不一会儿,速度便慢了下来。
太子迅速的夺去了主动权,宽厚的大掌不由分说的把她的手包裹住,紧接着后方伸过来一条胳膊搭在她的肩头,形成了一个半拥的保护的姿势。
这样一来,新棠明显感觉整个人松缓了不少,一大半力被太子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可速度却不见变缓,反倒比之前更快,快得她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感觉在飞。
她低下头,这才发现原本踩在地上的双脚早已悬在半空中,平稳快速的向前掠去。
......
新棠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太子是会功夫的,可怜她刚刚那个蠢样活得像是一个傻逼。
这人真是狡诈,不到万不得已,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藏在暗地里的王牌。她想动动,可她却被紧紧的困在太子的臂弯里。
虽说事急从权,可这么亲密的姿势,在这寒冬腊月的,新棠也觉得有点脸热。
身后静悄悄的,那伙人竟然没追上来,新棠松了口气,转头四处乱看,却被太子低声喝止,“低头!”
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很乖顺的照做了,新棠一边唾弃自己的同时一边自我安慰太子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听他的话不丢人,只是这一低头刚好把脸埋在了太子的肩膀上。
太子侧头看了一眼,见她有乱动的趋势,凉凉道,“这里秃树枝多,脸不想被刮花,就不要抬头。”
......
应急、应缓和阿贵三人早已甩开那伙人,在约定的地点汇合,此时正坐在丛林里等着太子和新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