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豫州出了事儿,皇帝震怒,换了任豫州刺史,特地命他好好治理河道上的治安,这刺史是个听话的,听说常常夜里亲自带着捕快、官兵在河面上巡逻,抓到蟊贼就地正法,手段十分严峻。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这艘船,以目前的速度,到了天黑可能还到不了豫州境内,万一在两省交界处,那就麻烦了。
劫匪当然知晓豫州刺史的厉害,可他们和姜琬想的一样,船走的这么慢,到了夜里,一进入两省交接之处,动起手来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劫匪斜眼,冷笑:“看来,你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
黎明的时候他和姜琬说了一席话,当时就明白在这小鬼这里暴露身份了,他心里想着除掉此人,却见大白天的不能得手,正在苦闷之中,没想到姜琬还敢撞上来。
“人各有难处,我一向不喜欢断人财路。”姜琬淡然道。谁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他暂时不是嫉恶如仇的人。
劫匪打了个响指:“明智,说吧,什么事儿?”
姜琬便和他说了沈家的事情,又许他成功到达通州之后,再送上百两银票酬谢,劫匪想了想,长叹一声道:“我应了你,但你得先给我200两银票,我得拉上一个人,自己不成。”
“成,事成之后,那位兄弟,我照例奉上百两银票酬谢。”姜琬略一沉思,答应了他。
劫匪这里说定,姜琬又去找到沈厉,叫他让开船的家仆卯足了气力开,如果天黑之前能开到豫州境内,就算劫匪那边不成,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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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筹备后,姜琬在船舱里靠着勉强睡了一会儿,缓了缓精神,船行到中午时分,吃了个饭,船舱里就骚动起来,隐隐有刀剑的声音。
“出什么事儿了?”
顾玠:“貌似有人收拾东西要下船了。”
姜琬:“是那群人吗?”
声音才落,先前那劫匪就到了眼前:“嗳,兄弟们商量了下,你再添300两银子,俺们拿去分了,就下船,怎样?”
他拿着银票贿赂了他们头儿,那人觉得姜琬在这船上,诡计多端的,他们一群泥腿子玩不过,于是想再敲诈一笔走人,再物色新的目标。
头儿怕手下的兄弟被离间了,自相残杀,可就全完蛋了。
“大哥,莫说是我,就是沈家,出门也不可能带那么多银票在身上……方才,小弟已经把家底儿兜出去了。”
刚才他应允400两,如果再添300两的话,天,700两银票,姜琬觉得太多了,若这些到手,他又来索取,岂不是更棘手。
“罢了罢了,你就把方才的兑现,快些。”劫匪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姜琬沉了沉气:“我送大哥下船去。”不等亲眼看着他们的人跳下船去,他怎能给出最后的银票。
“你有种。”劫匪一挥手,“跟过来。”
姜琬出了舱门,看着几个人背着伪装过的刀剑鱼贯跳入水中,他数了数,大概有七、八个,然后从顾玠的衣袖中摸出200两银票,放在为首的劫匪手里,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跳了下去。
“姜小公子,顾小公子。”沈家人也看到他们走了,深深地松了口气:“多亏你们,我这一家老小算是保住了。”
“别高兴的太早。”姜琬觉得劫匪走的太过仓促,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是是是,不到京城,万不得大意啊。”沈老妇人道。
不过,或许是他们想多了,直到后半夜船进入豫州境内,再没有什么人来打扰,紧绷的心弦一放松,都倒在白天晾干的被子上睡了过去。
***
再次彻底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时分了,这一觉睡的,可够长。中间姜琬醒过片刻,见没情况,就又倒头躺下去会周公去了。
晚上,船到了通州,他们从船上下来,就在码头准备道别,各去找客栈住下,明日进程。
沈家过意不去,送了两支嵌金累丝芙蓉翡翠钗过来,说是给姜琬订亲用的,又额外赠了千两银票,千恩万谢的,这才分道扬镳。
次日。
这一趟,来京的主要目的就是见见宗家父女,所以一大早进入京城之后,姜琬先去找铺子买了两身锦绣衣裳,而后打听了宗府的朝向,便过去了。
第37章 诚意
宗家自来就是很低调的, 待姜琬七拐八拐地找到宗府, 抬眼一看, 竟跟京中普通人家的大门没什么两样, 他迟疑了下,才上前敲门。
不多时, 一青衣小童跑来开了门, 大眼睛上下打量来人一周:“小公子,您找谁呀?”
“在下苏州姜琬, 前来谒见宗太傅。”姜琬揖礼道。
小童闻言又细细瞧了姜琬几眼,笑道:“原来是小姑爷来了, 快请进来。”
姜琬脸上蓦地一热,片刻还进入不了角色, 只得讪讪地随他进了院子,“宗太傅在家吗?”
“太傅早上入宫去了,还未回来, 公子稍坐片刻。”小童道, 说着,赶忙拉住另一小童, 让他去宫中报信儿。
“不必,不必,在下等着就是了。”
小童引他坐了,促狭道:“宗小姐倒是在府中。”
姜琬:“……”
他看起来像是不守礼教的孟浪之徒吗。
“姜公子喝茶。”小童笑盈盈地道。
等到晌午时分, 隐隐听到门口有马车声, 姜琬估摸着是宗东方回来了, 便整了整衣衫,起身候着。
片刻,闪进来一个熟悉的矍铄身影,宗东方呵呵呵笑道:“听说你来了,老夫我还觉得梦一般,见到你人,才知道是真的了。”话锋一转,他又道:“怎么突然进京了?家中有人一同来吗?”
“小……婿,”姜琬不知这个称呼是否妥当,脸上火辣辣的,像磨掉了一层皮那样:“和家中的表兄一同上京的。”
宗东方当作没看见,哈哈笑罢对家童道:“去请顾公子来,中午在老夫府中喝一杯。”
姜琬:“这……”
他还不大习惯这老头这么豪放开朗的形象呢,您还是迂腐点儿的好呀。
“从苏州出来前应当先给我府上送封信,我好派人去接你们。”宗东方和他说了几句话,转头问家仆:“小茹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小姐在后院呢。”家仆唧哝。
宗老太傅啊,有陌生男子上门,小姐她怎能出来露面呢。
“都是旧相识了,去,告诉她一声,不用拘礼。”宗东方道,他一向不喜欢盲婚哑嫁,女儿和姜琬的事儿,他是事先同宗小茹商量过的,女儿点了头,他才对外宣布出去。所以在他看来,两个小儿女,婚前在家里见一见,是无伤大雅的事儿。
反倒是姜琬拘束不自在了,脸越发红的显眼。
姜琬本想见了宗东方,说明路青荷的事儿,再放下聘礼就走人的,这么一来,他倒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了。
“阿爹,姜公子。”他正心思不定间,忽然听到一声娇音——
姜琬转头,和宗小茹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她这次穿了女装,芙蓉色的小襦,褶裙,梳着个双丫髻,眉眼清秀,可爱的紧。
同时,明眸流转地往这边瞥了一眼,宗小茹的心,因为姜琬身上那一袭青莲色团花暗纹锦袍,漏跳了一拍,脚步也跟著迟疑地顿了顿。
“宗小姐。”姜琬先开了口,他觉得自己是个男的,不能那么小家子气,该说话的时候就不能闷着。
宗小茹大大方方回身欠礼:“姜公子,好久不见。”
姜琬:“是啊,转眼你们离开苏州就一年了。”甚是想念吗?呵呵,有点矫情,丫头还小。
“时光真是快的令人不及回首啊,对了,姜琬,这次府试,有把握吗?”宗东方端起茶碗,拉家常地问道。
姜琬斟酌了下,道:“考中应不是难事。”
宗家父女听了对视一眼,宗东方道:“嗯,只要进了科举的门儿,县试之后的考试,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诀窍把握的好,就无往而不胜了。”
姜琬正要答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急步进来:“太傅,顾公子到了。”
宗东方道:“还不快请进来。”
姜琬正襟坐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外,他好想看看土著贵公子是怎么拜访高门第的人家的,什么规矩,什么气度,还有……手上拎的什么伴手礼。
“宗太傅,别来无恙啊。”猝不及防地,顾玠摇着绢扇,身着宝蓝色袍子,束着玉带,大摇大摆地就走进来了。
姜琬:“……”
太随意了,相形之下,他反倒像个真正的古代人了。
“快坐快坐,你父亲,之仪兄安好啊?”宗东方起身相迎。
姜琬:“……”
顾玠隐藏的太深了,原来他早认识宗东方,可是一路上,这家伙都没有提起,安的什么心这是。
“好着呢,太傅啊,您什么时候在陛下面前为我父亲说几句好话,让他在北边多呆几年,多多为朝廷效劳,我这个做儿子的,与有荣焉。”顾玠半真不假地道:“他要是回来看见姜琬和您做了亲,按这个标准为我物色,我恐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一语落下,全都笑了。这儿子可真够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