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的是着实不易。”
老夫子喝了口壶中的酒,长叹了一声,“你家王爷啊!深陷沼泽,一招一棋都拿命来博,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归隐山林,活个自在。”
泽期苦笑了一下,“殿下之前未曾失忆之时曾跟我说过,他一直很羡慕前朝灵国公,一生隐居,乐得逍遥,可是殿下也说过,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过上那种日子了,她必须要为君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讨回个公道。”
“那若是有一天讨回了这公道,你们又将如何?权势二字得来不易,可若是想真正放下又何谈容易呢?”老夫子收回了酒壶,转身离开。
泽期望着老夫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到底还是负了当年在老夫子面前许下的那句若得一生悠闲日,街头巷尾醉乾坤。
陈千亦从政事堂回相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朝堂之事最近太多,若按陈千亦以前的做事风格,如今他早已住在了政事堂,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日日回府。
夏云实着实是想不透这相府里到底有什么宝贝竟让他家丞相如此牵挂,竟不惜如此来回折腾。
“主人,你最近怎么不提住在政事堂了,以前这个时候你不都是让属下收拾东西送到政事堂去了吗?”
陈千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疲惫,“最近不便住于那里,等过几日再说吧!”
“是,那属下先把东西准备好。”
“嗯。”陈千亦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闭眼养神。
最近事务多,着实是不该来回奔波了,但是陈千亦牵挂江洛思,住在政事堂不方便每夜出门,在陈千亦确认江洛思无碍之前,他怕是每夜都需如此了。
☆、对不起
陈千亦一身夜行衣,偷偷摸摸地又晃进了江洛思的房间, 泽期如果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王府防卫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陈千亦一而再再而三地破解了, 不知他的心里会作何感想。
江洛思虽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是老夫子还是秉持着不能打扰江洛思休息这一原则,硬是把侍女都撵到了外殿, 房门一闭, 对于江洛思而言也是隔绝了不少杂音。
陈千亦武功高强, 动作轻, 外面那些虽都是习武的,但跟陈千亦比起来还是功夫不到家。
江洛思浑身不舒服,睡得不踏实,眉间轻蹙,小手紧紧抓着床被,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
深陷梦境中的江洛思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却又不知声音从何处而来。
陈千亦刚半跪到江洛思床前,江洛思就不经意间嘤咛了两声, 陈千亦见江洛思不再似昨晚的样子, 眼角挂起了一抹喜色。
江洛思挣扎着翻了个身,手腕沿着床沿垂下, 陈千亦怕江洛思冻到,便准备伸手把江洛思的爪子给塞回去,可岂料刚一碰到江洛思的手,江洛思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泽期怕烛光影响江洛思入眠,便特意将烛灯放在了不影响江洛思休息的位置, 如此借助昏暗的灯光江洛思只能大概看清个来者。
被梦纠缠了几个时辰的江洛思迷迷糊糊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反手虚弱地抓住了陈千亦的手,“怎么是你,你说你一个劲的一直叫我干什么,不知道我要睡觉吗?”
外殿守着的那几个老夫子提前打过招呼,说是淮阳王服了药,这晚上怕是会睡不踏实,叨叨些梦话什么的,只要不是那些预示危险的声音,就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不要进去一趟又一趟的查看。
“我……”陈千亦的话还没说出去,江洛思就又继续迷迷糊糊地开口,“我怎么觉得我每次做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时你都会在我梦里啊!”
江洛思睡意朦胧,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这句话却足以让陈千亦变了表情,原来她也会梦到他。
“你说你每次出现都是为了什么。”江洛思挣扎着抬了抬眼皮,“陈千亦,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为什么?”
陈千亦握住了江洛思的手,送至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阿洛,我错了。”
陈千亦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洛思就又昏昏沉沉地继续睡了过去,可那两道蛾眉却依旧紧紧地皱在一起。
陈千亦俯身在江洛思的额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语气中带着深深地歉意,“对不起,以后都不会让你再受这种委屈了。”
江洛思轻轻嘤咛了两声,就仿佛是听见了陈千亦刚才许下的承诺。
也不知是不是陈千亦有驱除邪灵的作用,后半夜陈千亦守在床边的时候,江洛思睡的很是踏实,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到了日上三竿。
若水服侍江洛思更衣洗漱,又伺候她吃了早饭,服用了药汤,其间若水一直没有提江洛思毒发一事,可越是她不提,江洛思越觉得心里不安。
等江洛思喝完药之后,江洛思便将其他侍女都撵了下去,偌大的翰飞殿瞬间就只剩下了江洛思和若水两个人。
江洛思对着若水招了招手,“若水,过来。”
若水没有动。
江洛思厉了语气,“过来,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
若水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她低着头走到了江洛思的床前,江洛思伸伸手把若是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不哭了,是表姐错了,表姐给你道歉好不好。”
“对不起表姐,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对不起表姐,对不起。”若水抱着江洛思痛哭了起来,那泪水简直就像是决堤了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江洛思心疼的拍了拍若水的背,柔声哄道:“是表姐不该瞒你,但是这毒是好久以前就中的了,你也知道,表姐以前习武,身上难免会有伤,体内也难免会有毒,都怪表姐平日里疏忽了,总觉得这种事不能告诉你,这事不懒你,表姐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若水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江洛思,“那表姐以后不能再瞒我了,不要再让我惶恐不安了,我害怕,我就只有表姐你这一个亲人了。”
江洛思抬手给若水擦去脸上的泪水,笑着开口,“好,好,绝不再瞒着我家若水了,本王可还得靠着我家若水照顾本王呢!”
若水的泪水还在流着,只是和刚才相比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江洛思这边刚刚劝好若水,泽期就拿着信件走了进来,步履匆匆,“殿下,楚公子派人送来的加急信件
江洛思伸手去接信,若水站起身端着药碗走了出去,她知道有些时候不是她该闹脾气的时候。
江洛思打开了信封,仔仔细细地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等看完之后,江洛思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冷。
楚迟知道江洛思看不懂这里的文字,便特意用了英语来书写,必要的地方,还又转成了其他的文字,只是不管这文字用的是那国的,这信里的内容都不可能让江洛思平静已对。
泽期见江洛思的神情变得有些快,心里也不禁有了不好的揣测,“殿下,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南羌的军队有开往和雍朝边界的预兆。”
“可是南羌的使者团不是正在赶往京都吗?若是为了谈妥互市区,怎么可能用得着军队。”
“他们此举怕不止是为了互市区。”江洛思把信狠狠地抓紧手里,楚迟信那一句南国人已经让江洛思心绪难定了。
来的这么早吗?明明应该再往后推上几年的,难道这书里的故事都已经变了?
江洛思瞌了瞌眼,把眼底的惊慌尽数给藏了起来,太后一党未除,陈千亦现在还不能出事,她得保他。
“豫王一行人到哪了?”
“豫王妃在长汀得了风寒,豫王一行人暂停在了长汀,看样子是要等豫王妃病愈之后才会继续启程了。”
“长汀,长汀。”江洛思闭眼思考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泽期,本王记得你以前说过,在长汀我们也有死士。”
泽期细想了一下,“是,有四十左右,一直藏于长汀各地。”
“你去给他们传信,让他们盯紧了豫王一行人,并给这沿路的死士传话,务必把豫王这一路的行程都给本王刺探出来,还有,南羌使者团离京都还有多远?”
“离京都大约还有两三日的路程。”
“你再派几个死士去盯紧他们,切记,一定不要被发现。”
“是,属下这就去做。”泽期得了令,便起身退了出去。
江洛思从一旁的桌子上取来了一个火折子,三下两除二就把那封信给点着了,妖娆的火焰在江洛思的面前尽情舞动,灰烬轻轻飘落,如秋后落叶。
这么快就要到这一步了吗?陈千亦,你可得挺住,这雍朝离不开你的。
☆、被尘封的往事
两三天的光阴说过就过,当拓跋呐带着南羌使者团入京的时候, 江洛思的心就被彻底悬到了喉咙里。
萧洵很是在意这一次拓跋呐来此的意图, 迎接典礼除了由礼部参与以外,陈千亦也被萧洵派去亲迎使者团,这一方面是为了显得雍朝重视这一次的互市谈判,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拓跋呐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