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样子被时刻留意她的白兰声见了,意味不明又轻蔑的哼了一声,之后才移开眼去,看向白贺兰。
不过白贺兰却似完全没留意到一般,只是站在白父和生母身后,冲同样抬眼看来的王天阙微微一笑。
婉约明媚得很。
王天阙见了,脸上神色也跟着柔和。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四目相接,却像有无数情义在里面一样。
看得白兰舟舌根苦涩的低下头,忍着心中恶心感,暗自难过心伤。
只是却不知道在她刚一低头,王天阙便眼眸游移,朝她看了一眼,见白兰舟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后微抿了薄唇,露出一分不太愉快的情绪后,这才“什么事都没有”的移开眼。
好像这样看向白兰舟那一眼就能是“随意的一眼”一样。
但这一切白贺兰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神色未变,好像依旧在一边认真的做一个听白父和王老爷聊天的乖巧女儿。只是双手交握的手,似多用了一分力,略显青白。
王白两家原本交好,又聊了两句后便各自进了预留的包厢,白兰舟一直没找到机会和王天阙说上话,所以跟着白父进包厢时难免踌躇了下,在门边顿了顿脚,朝王天阙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后这才进屋。
这副样子自然又被白兰声看见,等白兰舟一进来便话里有话的刺她,“小妹,你看谁看得这么迈不动步呢?长得好看吗?好看指给我看看?我也要看。”
“不过啊……”白兰声顿了顿,拖长了腔调说得尖酸,“看上谁都好,可千万别看上已经是有主的了,去人家碗里扒拉,可是很难看,会被人骂是婊……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吃点心吃点心。”
白兰声故意将“婊|子”两字只说一半,保证白兰舟能听懂,可又奈何不了她。
白兰舟还未开口,倒是已经坐下的白父重重“哼!”了一声,吓得白兰声拿了点心的手一个不稳,点心便咕噜噜从金字塔尖儿滚落到点心盘外,摔成两半不说,还弄得周围都是点心屑。
白父扭头看来,刚将视线放在白兰声身上,就吓得她赶紧站起身,一副低头听训的模样。
微缩着脖子,显得可怜又可恨。
“你堂堂白府二小姐,这种粗鄙之话居然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白父瞪着白兰声,一拍茶几边缘,“啪!”的一声不禁让桌上茶碗跳了一下,就连白兰声也跟着跳了一下,“想来平时是没少说了?!”
看这情景,已经坐下的白贺兰,以及还站在那儿没落座的白兰舟,也只好恭敬站好陪着白兰声听训。
“而且你还用这种字眼儿,……形容的是自己的亲姐妹。”白父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怎么就有白兰声这么个丢脸又蠢钝的女儿,指着她恨恨,“跟你亲妈一个德行,烂泥扶不上墙!”
粗鄙!
这也是为什么白父什么场合都不会带他的二姨太出席的原因。除了会给他丢脸,简直一无是处。
实在上不了台面。
说到这儿白大夫人也不好再不做声,缓声开口,“好了好了,老爷,今天是来听戏的,这里人多嘴杂,有什么事,回去后再说?”
白父“哼!”了一声,明显余气未消。
白贺兰见了,看了白兰舟一眼,却见她这个七年没见的妹妹只是低着头老实站在那儿,一副好像她和白兰声感同身受似的。
愣着跟根木头一样。
白贺兰心中轻蔑,升出“装得还挺像”的想法后掉过头去,看向白父开口,“爸爸,妈妈说得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我也会好好说兰声的。”
都说近臭远香,更何况白贺兰原本就是白父最疼的女儿。
毕竟是嫡长女,和白兰声、白兰舟在他心目中的意义都不相同,加上才回来没几个月,正是稀罕的时候,用苏姨娘之前对白兰舟私下说的话,那就是如珠如宝,深怕摔了碰了。
啧啧啧……
所以现在有白贺兰开口,白父便也缓和了神色,又“哼”了一声后瞪白兰声一眼,说了句“那就听贺兰的,回去再说。”
说完这才重新坐下,白贺兰见了非常有眼力劲儿的上前,扶着白父坐下。
大夫人也端起茶碗,递到丈夫手上。这才算是转移了白父的注意力。
白兰声见了心中暗松口气,感激的看了眼白贺兰,等对方回她个“小事”的轻微摇头和微笑后,白兰声才扭头看向白兰舟的方向,见还低头站在那儿呢,便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心里是把今天的事几下了。
但实际上,白兰舟确实是在发呆。等回神抬头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便也跟着坐下,心中盘算着看什么时候出包厢碰碰运气,和天阙哥见上一面再说。
心中做了决定后便觉腹中空空,有些饿,便伸手拿了点心坐在那儿小口吃着。
风度上虽没白贺兰这个留学归来的洋学生大气优雅,却也中规中矩小口吃着显得斯文内秀。倒是让白贺兰又看了一眼。
——无论是白兰声还是白兰舟,均是各房自己养的。当然虽然两人没有像白贺兰那样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但也是自小进学校读书的学生。
白府是大户人家,白父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目不识丁。
只是比起苏姨娘的聪慧机敏,只是样子姣好普通土财主家女儿出生的二姨娘就衬得愚笨了。
尤其是年纪上涨,再好的皮相也会逐渐衰老,所以白父便对自己的二姨太越发不待见。
犹如嚼蜡的烦心。
这种情况下自然白兰声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所以生母的心境不同,长此以往后便也让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儿性子越发不同。
还多亏了学校的教导,不然白兰声才真是要被她娘教得蠢钝不堪。
现在嘛……虽然依旧蠢带还有几分小聪明可以卖弄。
不过细节上还是能看出白家三姐妹的不同,就比如三人现在各自拿着点心进食的姿势。
白贺兰留洋回来,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后显得优雅,但……却有点儿端,不够自然。
至于白兰舟,秀气斯文,无论是街边路摊还是高级宴会,这仪态举止虽说不出挑,可也没大错。舒舒服服的也算可圈可点。
只有白兰声,仪态上原本就被二姨娘忘记了,在白府后院其他两房也不可能提醒她,等终于想起教导时便略有些拘谨僵硬,偏偏白兰声又有些虚荣,对于西方的礼仪有种“别人家的月亮更圆”的心态,便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弄得现在很有些“四不像”的味道。
包厢内刚平静了没多久,便听有人敲响房门。原本端着红茶杯在模仿白贺兰姿势的白兰声立刻将茶杯丢回盘子里,发出杯碟相击的声响,很是不雅。
“肯定是未来姐夫来了!”白兰声呼的站起身,笑着开口,并立刻就打算去开门。
说着未来姐夫四字时,还带着一种得意看了白兰舟好几眼,那副炫耀的模样就像是门外站的,是她的未婚夫一样。
白兰舟心中确实因为白兰声的话一堵,但依旧微垂着睫毛静静的一口一口吃点心,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这份情愫白兰舟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但。
现在却是纠葛不断。
白兰舟抿了口红茶后,整理妥当起身,面向门口,礼貌得体。
第一个跳起来去开门的白兰声,一下子拉开门,连外面的人都没看清便先一步扬声喊了声“姐夫!”。
话音刚落便见门口站的是上海滩最近正炙手可热的贵公子,钱垒。
脸上带着圆框眼镜,一身浅灰色西装的钱垒抬眸看向白兰声,清冷斯文,让发觉叫错人的白兰声在错愕后又忍不住因为这无意的四目相接而突然面红心跳。
忙移开了眼,半响才从嘴里挤出一声细若蚊声的“钱公子”。
钱垒冲白兰声微微颔首后,礼貌疏离,“你好,请问贺兰在吗?”
已经起身的贺兰一听声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朝门口走去。白兰声见了,忙握着门把手将门大打开,一时间竟然沦为了帮忙开门的门童一般的存在。
白兰声突然觉得站在这儿的自己有些窘迫,尤其是当她发现刚刚让自己少女情怀萌动了一下的钱垒,在看见白贺兰时眼前一亮的样子,更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心中闷气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放开门把手就打算回座位,但才转身便撞见双手微微交握,规矩站在一边的白兰舟,觉得她将自己的笑话全看了个遍,更是生气的暗瞪了白兰舟一眼。
“?”只是老实站在那儿的白兰舟面对来自白兰声的瞪视,一脸莫名。
“阿垒,你怎么来了。”白贺兰迎上去,脸上很是欣喜。
“我跟着父亲来的,想着来给你,还有伯父、伯母打个招呼。”钱垒看着心中女神,温声细语,脸上笑意盈盈,哪里有刚才对白兰声的疏离。顿了顿后玩笑,“和你做了这么几年的朋友,还没见过你的父母呢。”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见未来岳父岳母呢。
白兰声虽然退到一边了,但这耳朵却是竖得很直。将两人短暂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