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依你所言行事。”赵姬便应了一声。
“那调派人手要用的玉玺?”
“你随我一道去取。”
嫪毐便跟在赵姬身后,趁着她未看见,露出了一个阴毒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也不是洗白赵姬,她只是格局不行。至于历史上嫪毐作乱是不是要扶持自己私生子上位,我也觉得有待商榷。
总之太史公春秋笔法,有时候为了“合理性”确实忽视了“逻辑性”,很多细节其实经不起推敲。
之后作者有可能会就这一话题在作话里长篇大论一番惹~
明日还有一更【突然勤快
修空行和错别字。
第27章 第廿六夜
“一切正如大王所料,属下探查得知,嫪毐他欲于大王行加冠礼那日,在咸阳与雍城两地拥兵作乱。”
黑衣影卫整个人好似融进了浓重的夜色中,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他以帝太后印信为凭,已发动卫卒、县卒及官骑等数千人,欲诛杀吕相邦,谋害大王,立其私生子为王。”
云散月现,素月泻下皎皎清晖,将立在窗前的赵政映照得恍若谪居人间的仙人。
沉默了良久,他缓缓道:“你做得很好。”
影卫双手抱拳,道:“属下不敢,为大王做事自当尽心竭力。”
查出这样的事,即便得到大王夸赞,他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
“不过寡人还想知道……”衣袍猎猎,赵政似要乘风而去,音色虚空而飘渺,“……太后她对这一切是否都知晓?”
历来谋权,皆蹈一辙。总是在权力交接时,最易生出动乱。
故而在那场大病之后,他就派人盯住了仲父和嫪毐。只因这二人分据朝野多年,迟早都是他要诛戮剿除的心腹大患。
仲父虽蛰伏未动,未尝不是抱着韬光逐薮之心。他既按兵不动,自己也只好徐徐图之。
但嫪毐狼子野心,却是早有先兆。先是百官探病时缺席,近日又频频告假,蠢动之态尽显,就差把“谋反”二字写在脸上了。
只是不知,母后在这一场杀亲子、谋王位的阴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角色?
“这……”影卫有些为难,迟疑道:“属下只禀报事实,不作推测。”
“是么。”赵政低笑一声道:“你下去吧。”
明明心中已有了答案,为何还要让他人再说一次?
是因为不愿相信,还是不肯死心?
这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原来也是怕痛的。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一场无声无息的春雨,悠远绵长,令人心碎。
细碎的雨滴渐渐沾湿了赵政的衣袍,彻骨的寒凉。
*
流华殿内。
芈泽斜卧在榻上,伸出一截皓白纤细的手腕,谨慎地窥视着面前之人的动静。
“恭喜王后,您这是喜脉啊!”夏无且收回把脉的用具,笑道:“据臣下看,您应当是怀胎一月有余。”
“此话当真?”芈泽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置信。
最近她困乏嗜睡,食欲消退,原以为是换季的缘故,她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乳母殷佩却是看出了点端倪,在她的提点下,芈泽才半信半疑地传了太医来看。
“这还能有假?”夏无且佯装生气,板起了面孔。
殷佩闻言面上也带了笑意,又去内室取来一金,递给夏无且。他瞪大眼睛双手接过,放入口中重重地咬了一口,却差点把犬齿都崩了。
原来真金竟是这等口感!夏无且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下发大财了。
见殷佩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讪笑一声,又赶忙将金子装进了袖中。
“对了,此事先不要禀报大王。”芈泽左手轻轻抚过腹部,“我想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如果她没记错,历史上赵政亲政之时,也是嫪毐叛乱之期。正是多事之秋,这孩子,也许来的不是时候。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拼尽全力护好它。
至于这好消息,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赵政吧。
“臣下明白。”夏无且笑着告退。
*
经一夜春雨的浇打,园内花枝憔悴。凋落的花瓣散在地上,铺就一道淡红娇嫩的小径。
亭中有二人正在对弈,万籁俱寂,只闻落子之声。
赵政手执白子,落在半空中许久,仿佛整个人也被定住了。对面的蒙恬忍不住提醒道:“大王,该您落子了。”
赵政回过神来,收回骨节分明的手指,只扫了一眼棋局,便叹了口气道:“是寡人输了。”
蒙恬闻言便低头去看棋枰。棋局未尽,大王竟能一眼断出胜负,可见其水准之高。
说来他与大王同岁,为大王玩伴,和大王对弈却从未见其失过手。
年少之时,父亲蒙武曾劝自己不要一味输,一味让,也需偶尔赢几回来打消大王的疑虑。可父亲不知道的是,他每回都是认认真真地下棋,从未放过水。可饶是他使出浑身解数,却也从没在和大王对弈之时占过片刻上风。
他可以确定,这几年来自己的棋艺不曾精进几分,又见大王心神似是全然不在下棋上,便知自己这破天荒的头一回获胜只是侥幸。
“这次臣下执黑子,先手下棋略占优势。”蒙恬抱了抱拳,“是大王承让了。”
赵政将棋子收回棋罐,“那便再来一局吧。”
棋局已开。
“寡人问你,孙子兵法所说的奇正之势该作何解?”这一回赵政依旧执白子。
蒙恬抬头,对面的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神情却带了一丝冷漠孤清。
日光微微洒在他面上,却也没能将那冷峻的轮廓柔和上半分。
“战势不过奇正。又以对阵交锋为正,设伏掩袭为奇。”蒙恬落下一子。
祖父蒙骜曾在他面前夸赞大王胸怀韬略,不仅将战术烂熟于心,对兵法的见解更是精妙绝伦,还让他多多向大王讨教呢。
所以这如此浅显的计谋,大王怎会不知?竟还特地向他发问?
蒙恬挠了挠头,有些困惑。
“那么又该如何设伏掩袭?”
二人说话间,黑白棋子已布满了大半个棋枰。
午间细细密密的阳光照进亭内,在棋枰上落下几块斑驳的影子。
蒙恬回道:“自然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待敌无备之时,再一举击破!”赵政接了后半句,只听“啪嗒”一声,白子击在棋枰上,显出几分下棋之人的决绝,“你输了!”
蒙恬再次抬头,却见对面之人眼中发出灼亮的光,面上还泛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寡人还要多谢你。”赵政起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蒙恬的肩。
有些事,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既然已理清了思绪,他便该放手去做了。
不就陪大王下个棋,这有什么好谢来谢去的?望着赵政远去的背影,蒙恬这样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政哥的弱点是什么呢?
第28章 第廿七夜
秦王政九年四月初五,宜祭祀、祈福 。
早在年初时,赵政就布席告祖,经筮卜定下了这个吉期。原本男子年至二十便要行加冠礼以示成年,但因为一些不可明说的缘故,他堂堂的一国之君竟拖到了二十又一才迟迟行礼。
如此就意味着,这将注定会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冠礼。
当芈泽一行人来到位于雍城城郊的蕲年宫时,恰逢天公不作美,顷刻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赶巧她下车得早,倒是没怎么被淋湿,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宫人们擦头的擦头,拧水的拧水,大殿外的青石地上沾满了泥点水渍。经人一走动,更是狼藉一片。
嘉卉最是狼狈,只因她一路上叫嚷着要下马车透透风,芈泽便放了她下去。她被那扑头盖脸的雨水打了个措手不及,回来的时候衣衫湿透,发上滴水如瀑,好似只落了水的鸡。
芈泽笑吟吟地让她去换衣,又唤来殷佩,派她去请覃越。待殷佩转身离去后,她才卸下笑容,眸光中闪过一丝疲倦之色,又很快消失。
还没到松懈下来的时候,接下来她可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
一杯热汤下肚,自小腹升起一股暖融融的熨帖气息,芈泽放下茶杯,看向面前站着的男子。
他修晳清俊,目似寒星,虽衣麻荷甲却也不掩其风流之态。芈泽总觉得,这个五年前被她在巨阳城外捡到的少年绝非普通人。
更别提到秦国不过短短半年,他就从一个小小侍卫擢升成了王后卫尉,主掌她跟前的卫队。没有她的特意提拔,他竟也能走到这一步,这着实让芈泽钦佩不已。
覃越左手放开了腰间别着的长剑,对着芈泽行了个礼,“不知公主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明日大王行冠礼之时,我要你在我身旁护卫跟随,片刻不离。”芈泽也不多话,直接开门见山,“此外你还需调卫兵五十人,在西殿外掩伏,见机行事。”
她已探得在大典时,赵政会在蕲年宫东殿加冠佩剑,祭告天地先祖。而按秦国风俗,女子不奉宗庙,所以届时她将会和太后赵姬一道在西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