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气满面地瞪着苏泽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断亲这种话都敢说,我打死你这小兔崽子!”
他挥着拐杖朝苏泽霖走过来,被苏老太拽住了,苏老太按着他坐了下来,给他顺了顺背,安抚道:“老头子,你悠着点,别把自己气坏了,泽霖和小玉还小,估计还不知道断亲意味着什么呢。”
她慈爱地看着苏泽霖,劝道:“就算你们威胁断亲,也不可能给你们多分什么,你们就不要惹祖父生气了,乖乖认个错,知道了吗?”
苏泽霖认真道:“祖父祖母,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们断亲的话,我们就搬回来住,否则一切免谈。”
怎么能搬回来!
隔岸观火了好一阵子的蔡氏终于跳了出来,“泽霖,你们真的想断亲?可得想好了,断了的话,可是没得续的。”
“比珍珠还真。大伯,麻烦您去请族长和里正过来做一下见证,我们今天就和苏家断亲,以后不管富贵荣华,还是落魄潦倒,都不会找上苏家。”苏泽霖淡淡道。
他也算看开了,苏家人连个大夫都不肯给他请,把他赶去老屋自生自灭,这样的亲人完全指望不上,要来有何用?
“你你你!——”苏老头气得七窍生烟,见他一意孤行,也断了那点感情。
“断亲是吧,我成全你!”
“以后你们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回苏家族谱!”
第七章 又蠢又笨
“不是吧,你们二房要断亲?”
里正赵成和族长苏海通赶过来的时候,诧异不已,他们还以为是分家呢,怎么一眨眼就闹到断亲的地步了?
莫给是苏泽霖嫌分家不公平?
也确实不公平,有一大栋宅院和上百亩良田,才给人家十亩低洼田,苏泽霖又不是傻子,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不闹一下才怪,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大。
“泽霖啊,你恐怕不知道没了家族庇佑的日子有多艰难,你现在逞一时之快,和苏家完全脱离关系,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可就没人帮你了,就是田头抢水都没人帮你呛声,又何必呢?听伯公一句劝,别意气用事,免得追悔莫及。”苏海通语重心长道。
苏泽霖低头看了看自己动惮不得的断腿,反问道:“伯公觉得,我现在遇事有人帮我?”
他摔断腿被镖局送回来之后,苏家立刻找神婆来做法,借口青砖大宅火气重不利于养伤,把他们兄弟姐妹赶到老屋去,不管小玉跑了多少遍,他们愣是不肯找大夫。
族里不少人受过他爹恩惠,结果呢,他爹出事才三年,就人走茶凉,他们搬去老屋之后,族人看菜下饭,见苏家人不待见他们,也对他们不闻不问。
指望这样的亲人、族人日后相帮?
真是个笑话。
苏海通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僵了僵,没脸再劝,赵成并未多说什么,见苏家人意见统一了,便让苏泽霖写断亲书,双方签名摁指印,他和苏海通在见证人那里签了名,把这事给办了下来。等赵成去县衙办好户贴,苏泽霖他们便是下榕村独立户了。
蔡氏在一旁看着,心里狂喜,这下第三进院落彻底和二房没关系,完完全全归他们大房所有了,轩儿可以放心办婚事,再也不用担心他们说要搬回来了。
她瞥了苏含玉一眼,还以为这丫头变聪明了呢,没想到更傻气了,居然提出断亲,没了苏家,他们兄弟妹四人,一废一瞎一傻,就靠她一个人撑着,能活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呢。
她难得施舍了几分怜悯。
啧啧,这就是护着俩灾星的下场啊。
断亲书弄好之后,苏泽霖等墨水晾干,折叠起来放进怀里,吴二牛捡起地上的田契递给他,脸上满是同情之色,不料苏含玉忽然对他道:“二牛哥,麻烦你叫几个人过来,帮我们搬一下东西。”
蔡氏思绪被打断,惊愕道:“搬什么东西?你们的东西不是早就搬去老屋了吗!”
心里顿时沉了下去,该不会是宝儿烧了老屋,把他们东西都烧着了,他们便要从苏宅搬东西当赔偿吧,那怎么行!
苏含玉笑道:“伯娘是不是忘了,我们当初只是搬了我们几个的东西过去,爹娘房间的东西可还好好留在这里呢,爹的东西要孝敬祖父祖母,我们就不搬了,不过我娘的嫁妆可不能留下。”
“你娘居然有嫁妆?!”蔡氏惊呼出声,目光闪了闪,该不会说的是三院正房里的东西吧,那些东西可是被她……
“伯娘真是说笑了,谁家女儿出嫁没有几件嫁妆?我娘嫁进来时,陪嫁的东西可不少呢,祖父祖母该不会贪媳妇的嫁妆吧。”
她这话却是看着苏族长和赵里正的面说的。
“不就是几件嫁妆,当我们苏家什么人了,还稀罕这个,要搬赶紧搬!”苏老头面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传出去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不行!”蔡氏失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掩口道:“我是意思是,天快黑了,现在搬出去不好走路,而且老屋不是刚被烧了嘛,等老屋修缮好了你们再搬,在这多放几天没关系。”
“多谢伯娘操心了,择日不如撞日,还是一次解决的好,也免得断了亲还总在你们家出入,碍着你们的好运道是不是。”苏含玉笑意盈盈道,眼神却有点冷,看蔡氏这幅心虚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动了他们院子里的东西。
“还请伯公和里正多留一会,也给我们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说我们搬的是苏家财物,我娘的嫁妆都是有单子可对照的。”
居然还有嫁妆单子!
蔡氏顿时不淡定了,弯腰抱着肚子喊了起来,“哎哟,我这肚子怎么痛得要命,孩他爹,赶紧扶我回房躺躺。”
苏秉坤不明所以,原本不想离开,被她踩了一脚之后,才不情不愿搀着她回了厢房。
一进厢房便嫌恶地甩开她的手,“怎么了这是?”
“嫁妆!”
“嫁妆又怎么了?”
“轩儿他媳妇家不是嫌弃我们家不大配得上他们吗?以后轩儿还得跟着岳父做学问,我怕他们看不起轩儿,就……就从二房那里拿了白氏的首饰添到聘礼里头,这事不是跟你说过吗?”
苏秉坤微微诧异,“还有这事啊……”
“是阿,现在怎么办?他们手上有单子的话,要是发现对不上,问我们要怎么办?难道要把送出去的聘礼要回来?轩儿还做不做人了……”蔡氏顿时没了主意,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又蠢又笨。
苏秉坤不知道第几次后悔自己娶了这么个婆娘,喝道:“一个黄毛丫头也能把你镇住,这有什么难办的,我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不知道?”蔡氏惊愕,“可是……那房间我都布置成新房了,他们肯定知道有人动过阿。”
“知道又如何,他们能证明首饰是我们拿了的吗?白氏都死了好几年了,就不能是老二自己拿去当了?”苏秉坤呵斥道。
与此同时,苏含玉带着吴二牛和他喊来的几个村民走进了苏家大宅的第三进院落。
那些人从未踏足过苏家内院,看到院子里假山鱼池、花草树木、茶室琴台一应俱全,全都瞠目结舌,一片哗然。
“这也太讲究了吧,看起来跟县城大户人家的后花园似的。”
“你去过大户人家后花园?”
“这倒没有,听说过嘛,小玉啊,你们这院子弄成这样得花不少银子吧?”
苏含玉笑而不语,这院子固然花了不少心思和银子,但和屋里的摆设比起来,还是小菜一碟。苏秉诚做生意赚的钱除了盖苏家大宅和买了百亩良田之外,全都花在白氏身上了。
第八章 亏大了啊
白氏,也就是原身的娘,是苏秉诚第二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苏老太的娘家侄女吴氏,吴氏生苏泽霖时难产身亡。七年后,苏秉诚外出遇见落难的白氏,一见倾心,带她回来成亲。
因白氏没有娘家人,苏秉诚担心她嫁过来后被别人看轻,便用瞒着苏家人攒下来的钱财置办了不少物什,特地找衙门公证过,说是白氏的嫁妆。
看在丰厚嫁妆的份上,苏家人确实不敢低看白氏,蔡氏眼红不已,背后说了不少闲话,诸如就算比她陪嫁多点东西又怎样,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受了委屈都没地方哭诉。
苏含玉看着正房门窗贴满的大红喜字,唇角勾出了几分嘲讽,之前还没分家呢,蔡氏就把他们三房的院子据为己有,用来当她儿子的新房了,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门上的锁不见了,只是上着栓,她一推便开,见房间里面陈设的东西和之前相差无几,只是全都贴上了喜字,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白氏的嫁妆,首饰、衣物、布匹、摆设、家具、日用品和药材都有,加起来有好几千两银子,其中最值钱的便是家具和首饰,衣物早已在白氏亡故的时候全烧了,布匹药材之类的也用完了。
这些家具的木材、工艺、造型极好,多半是用楠木制的,纹理美观自然且带着清香,低调而奢华,然而在苏家人的审美里,色彩艳丽、经久耐用、造型气派的红木才是上乘家具,所以并未把白氏的嫁妆放在眼里,不知道这些家具比外院厅堂那套红木家具昂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