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老屋昨天着火，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没了，她的衣物自然也不例外，昨晚洗澡没衣服换，吴婶给她拿了一身她闺女未出嫁前的衣服给她穿，有点旧，但还挺干净的，穿在她身上虽然大了点，可是也不至于看上去像乞丐。
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心气上来了，冷冷地看了那伙计一眼，高声道：“我找你们掌柜，有名贵药材要卖。”
“名贵药材？”伙计愕然，见她只提了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堆黑不溜秋的土疙瘩，顿时哈哈大笑，“真是笑死人了，你以为什么粪都跟龙涎香一样名贵啊，这驴粪蛋子遍地都是，要是能当药材，早就被人捡光了，还轮得到你捡来卖？”
“去去去，这么脏的东西别往我们店里拎。”
苏含玉被他奚落一番，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坚持道：“你不识货，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把你们掌柜喊出来，要是他也认为这是驴粪蛋子，我立刻就走。”
“豁，好大的口气，我们掌柜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滚一边去吧，别拦着我们做生意。”伙计说着，拿起墙角扫帚赶她离开。
“怪不得你们药铺门可罗雀，有你这样的伙计，我看迟早要倒闭！”苏含玉见他态度实在恶劣，也不多做纠缠，东家不收还有西家呢，镇上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药铺。
刚欲转身，一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问伙计：“怎么了这是？怎么能拿扫帚赶客人呢？你的规矩是谁教的？”
伙计立刻点头哈腰，“掌柜，这丫头故意闹事，拎着一篮子驴粪蛋子说是名贵中药，非要卖给我们呢。”
“驴粪蛋子？”贺大年朝苏含玉手中篮子望过去，初时不以为然，多看了两眼之后，眼皮子跳了跳，这看着……好像是昨天有人高价求购的雷震子啊，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他忙喊住苏含玉，“姑娘请留步！我是这里的掌柜，刚才伙计多有得罪，请你不要介意，我想问问，你这篮子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伙计目瞪口呆，难道还真不是驴粪蛋子？
苏含玉见贺大年态度良好，停了下来，回道：“白蚁窝里挖到的，那窝里已经没有白蚁了，只有这个东西，我看着像是乌灵参，特地带来镇上，想看看你们收不收。”
白蚁窝！
准是雷震子没错！
贺大年心中大喜，随即又有点忧虑，这小姑娘喊得出“乌灵参”这几个字，说明她也是识货的，想捡漏恐怕有点难，便试探道：“这乌灵参虽然药效不错，不过山里蚂蚁窝多，拿来卖的人也不少，恐怕只能给你一两银子一两。”
一两银子一两？那这一篮子岂不是还卖不到十两银子？
苏含玉大失所望，这个时代的乌灵参也太不值钱了，不过确实古代白蚁窝比现代多太多了，说不定乌灵参没那么稀缺，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这样的话，我到对面药铺再问问价吧。”
“哎！”贺大年顿时急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去别家呢，这价格谈不拢咱们可以慢慢谈嘛，二两银子怎么样？”
居然一下子翻了一倍，苏含玉立刻意识到，这人肯定故意压价了，这安宁堂做生意不厚道，顿时没了交易兴趣，“不了，我还是先问问百解堂什么价格吧。”
贺大年上前拦住她，“五两！这个价够高了，你就是去了百解堂，他们也顶多给你三两。”
“什么东西五两？”
药铺外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苏含玉扭头一看，居然看到苏含烟和原身的未婚夫贺云生。
苏含烟大概脸上尚未消肿，穿了件高领衫子，把半个脸都遮了起来，凑近贺云生耳边说了些什么，贺云生顿时满脸鄙夷地看向苏含玉。
“少爷，您来了，我们在商谈雷震子的价格呢。”贺大年恭敬道。
苏含玉这才想起来，安宁堂似乎是贺家的产业，她倒是心急给忘了，很好，安宁堂在她心里的印象又下降了一层，有贺云生这样不分好歹的主子，这药堂能好到哪里去。
“不，已经谈完了，我不卖。”她不欲逗留，便要离开。
贺云生却堵在门口，嫌恶地看了一眼小竹篮，嘲讽道：“这就急着走了？怕被人揭穿你这些是假货？卖假货卖到我们贺家头上，苏含玉你还要不要脸！我要不是刚好在这，你是不是就要坑掌柜买下了？昨天你陷害殴打烟儿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以为你走得了！”
第十二章 这个疯子
苏含烟斜靠在贺云生身边，挑衅地看了苏含玉一眼，仿佛在说，你打了我，这场子贺哥哥肯定会给我找回来。
贺大年吃了一惊，“这是假的雷震子？少爷您怎么看出来的，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这还用得着看吗？像她这样信口雌黄，污人清白，连自己堂妹都要诬蔑，还不止一次动手打人的恶毒之人，手里拿得出什么真东西？就算是真的，也跟她本人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药堂绝对不会要！”贺云生义正言辞的批判道。
贺大年有点懵，“可是，少爷，昨天有人高价来求……”
贺云生不由分说，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故意设了套子给你钻！我们安宁堂绝不会让这种恶妇赚一分钱！”
都说到这份上了，贺大年也不再坚持，心里有几分可惜，他瞧着那一篮真是雷震子，要是能转手卖出去，抵得上他们铺子一个月利润呢。
算了，反正铺子又不是他的，少爷既然发了话，他也不管了。
有路过的人听了贺云生的话，也停下脚步，想看看他说的恶毒之人长什么模样，对着苏含玉指指点点，苏含玉气笑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我污她清白了？难道她没有和人滚草滩？还是说和她滚草滩的人其实是你，不是吴来？你好像还是我未婚夫呢，和我堂妹滚草滩难道面上很有光？要不要我替你宣扬出去？”
“是，你读过圣贤书，人品够高，看不起我这个乡下人，可我们乡下人都知道偷吃要避着人呢，你这个镇上大少爷倒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我堂妹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什么事儿？
和未婚妻堂妹滚草滩？
药铺内外的人傻了眼，捋了一会他们三人的关系，见贺云生和苏含烟果真牵着手，看向他们的眼神顿时暧昧不已，青阳湖镇虽然民风颇为开化，可是当着未婚妻的面和人家堂妹牵着小手逛街这种事，还没什么人干过。
莫非是想把人家姐妹都娶回家，享齐人之福？
刚这么想着，苏含玉就接着嘲讽道：“你就是想换人，也得看我乐不乐意，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只剩下你一个，我们苏家的女孩子难道都要嫁给你贺云生？当我们苏家是窑子呢，挑挑拣拣的，真是臭不要脸！”
“你！你！你！”
贺云生被她接二连三的言语暴击堵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滚草滩，什么拉拉扯扯，什么窑子，张口闭口污言秽语，她这人到底要不要脸！说苏家是窑子，岂不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这个疯子！
苏含烟面色很不好看，苏含玉分明是说她是出来卖的，实在太恶毒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贺哥哥不过是路上碰见，刚才跨门槛差点摔倒，他才拉着我的手扶了我一把，姐姐你自己和被人在河里戏水还要拉我下去，给我扣上一大堆罪名，你你，你怎么能这么毁我名声！”
“我知道姐姐你从小嫉妒我比你长得好看，比你受欢迎，你也不能这么对我阿，昨天你还把我打成这样子，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不已，抹起了眼泪珠子。
她脸长的小，皮肤又白净，哭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不少围观之人心软下来，再看看苏含玉，面黄肌瘦，头发油腻，衣衫陈旧，身子跟截木柴似的，手上还提着一篮驴粪蛋子似的东西，他们要是贺云生，也不会看上她阿。
这婚约到底怎么来的？
苏含玉看出他们眼里的疑惑，高声道：“我苏含玉敢对天发誓，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你们敢吗？你要是敢的话，也发一个给大家看看，你要是和她滚过草滩就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怎么样，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
贺云生张口就要怼她，可是“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这几个字在嗓子眼里转了几转，到底说不出口，誓言这种东西，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他说了，以后真的考不上怎么办？
怎么昨天偏偏被她看到了呢？
他恼怒道：“凭什么你说发誓我就要发誓，我们明明说的是你拿了一篮子假货冒充名贵药材想卖给我们店里的事，你以为扯三扯四，胡乱攀扯，我们就会忘掉这事了吗？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够赶紧把她打出去！”
药铺的伙计见他发话，果真齐齐上前，伸手去赶苏含玉，苏含玉躲闪不及，被他们推得趔趔趄趄，差点摔倒在地，竹篮晃了几晃，有两颗乌灵参甩了出去，滑过众人脚下。
苏含玉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去追，“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