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在伯公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这件事?我早就直接拿嫁妆单子去衙门告你们了,没想到你们不领情,还倒打一耙,骂我们没良心,既然这样,我把话摞这了,三天之内你们不把所有首饰还回来,我们公堂上见!”
苏含玉怒气冲冲地说完这番话,便快步走出祠堂,眨眼不见人了。
蔡氏自然也没脸待下去,跟着苏秉坤苏泽轩他们灰溜溜走了,只有苏老头苏老太杵着。
苏家族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憋着笑,有嫌热闹不够大的,还问苏海通,“伯公,是不是该认亲了?”
还认什么认!
都让那丫头给破坏了!
“散了散了,以后慢慢认吧。”苏海通无力地挥了挥手,族里怎么就出了蔡氏这样的妇人呢,侵占弟媳嫁妆,让他们合族人都跟着丢脸,这要传出去,以后谁敢嫁给他们姓苏的呀。
真是眼皮子浅得要命,他们就是守着这百亩良田也一辈子不愁吃喝了,用得着占这点便宜?
“老八,你回去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们老大夫妇啊。”苏海通拍着苏老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苏老头面子里子丢得一干二净,心里臊得慌,红着脸道:“三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唉,儿大不由人啊,干的都是什么事,愁死人了。”
“看开点,可别把自己气坏了。”苏海通宽慰道。
苏家大宅里,沈安芸刚回到院子里就摔起了杯子,“许妈妈,你说我以后还怎么见人,那些首饰都是他们苏家送过来的聘礼,我为了讨他们欢心特地插了满头,结果倒好,被人拔得披头散发!居然拿弟媳的嫁妆充当自己儿子的聘礼,怎么有这么卑鄙无耻的人,这种人居然还是我婆母!”
“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许妈妈扶她坐下来,又给她倒了杯水,“消消气,做错事的是他们,又不是您,您又不会和这些乡下泥腿子打交道,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
“怎么可能不在意,只要我一天是苏家媳妇,就一天和他们绑在一起。”沈安芸面色仍然难看的要死。
“说到底,全怪那个丫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捅到外人那里去,我看呀,她就是存心给我们难堪。”许妈妈把矛头指向苏含玉。
提到苏含玉,沈安芸心里堵得更厉害,她还没去看苏泽霖呢,人家为了救她摔下山崖,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如今又闹出侵占嫁妆的事,想想都没脸见人。
“算了,把苏家聘礼里的首饰都拣出来吧。”她有气无力道。
“都拣出来?”许妈妈吃了一惊,“那聘礼就不剩多少东西了,苏家给的聘礼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些首饰了,其他东西加起来都不如首饰值钱呢。”
“那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等衙差来搜吗?”沈安芸没好气道。
“唉,这都是什么事,明天回门您可得跟老爷夫人好好说一下,这苏家忒不靠谱了。”许妈妈絮絮叨叨。
不靠谱又怎样,她还能嫁别人家去吗?沈安芸自嘲,脑海里忽然掠过一道矫健的身影,想起那人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如果那人没摔下山崖,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苏家被这事闹得鸡飞狗跳,苏含玉可没想那么多,她离开苏家祠堂后,便回吴家收拾东西,挑了满满一担田螺去村口等牛车。
刘寡妇刚好也在等车,见苏含玉果真要去镇上卖田螺,嘲讽道:“恐怕等到田螺都死了,也卖不完呢,白费力气。”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苏含玉回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刘寡妇撇了撇嘴,八卦起来,“你刚才去苏家祠堂闹事了?听说害人家亲戚都没认,你说你,怎么非和你大伯家过不去,他们日子过好了,你们跟着沾光,这不挺好吗?”
“他们不占我们家东西,我们日子就能过的挺好的。”苏含玉不冷不热地回道。
“哎,这话说得,你娘留下的嫁妆再多,也有花完的一天,你堂兄要是当了举人老爷,还看得上你这点东西?还不如卖个人情,以后有事也好说话。”刘寡妇谆谆教导道。
“等他当上举人老爷再说吧,这天底下想当举人老爷的人海了去了。”
刘寡妇见她油盐不进,只好收声,眨眼老赵头便赶着牛车过来了,苏含玉把田螺搬上车,赶圩的村民很多,不一会就挤满一车,出发去镇上。
到了镇上,苏含玉挑着田螺直奔食肆,食肆就在菜肆边上,跟菜肆一样,分了一个个摊位,有固定的,有流动性的,固定的三百文一个月,流动性的一次十五文,她来得有点晚,好位置被人先选了,便随便挑了一个摊位,付了十五文。
食肆摊位有砌好的炉灶和一张石桌四张条凳,但没有柴火和锅,需要自带,苏含玉没有带过来,到圩上买了一口新锅和一堆柴火,以及一块开锅用的肥膘。
炊具准备妥当之后,她便着手处理田螺,用钳子一个个钳断螺尾,一方面可去掉脏物,另一方面则更入味。
不多时,紫苏炒田螺独有的香中有辣、辣中带甜的味道飘散开来,食肆里吃饭的人,食肆外来往的人,都闻到了,纷纷翕动鼻子,寻找美味源头。
第二十七章 给我一勺
见有人看过来,苏含玉盛了一碟炒好的田螺出来,吆喝道:“又香又好吃的田螺,一文钱一勺,可以免费试味,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众人见是卖田螺的,兴致缺缺,待听到可以免费试味,能白占便宜,倒是围了过来,好奇闻着这么香的炒田螺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很快你一只我一只,眨眼就把苏含玉盛出来那碟田螺吃了个干净,意犹未尽地望着锅里。
苏含玉笑眯眯道:“要不要来一勺?只要一文钱!”
她的勺子不大,一勺也就十几颗田螺,估计二两都不到,若是不曾试过她的田螺,肯定没人愿意花这个钱,可偏偏试了一两颗,吃着不够喉,心里不痛快。
于是便有不差钱的,开始掏荷包。
“给我来一勺。”
“给我也来一勺。”
“我要两勺!”
“……”
装田螺用的是芋头叶子,新鲜摘下的,全都清洗过了,一勺用小叶子,两勺用中叶子,几勺的话就用大叶子,苏含玉炒的这一锅田螺,一下子就装完了。
“哎,怎么没有了,我也要两勺啊!”有人急了起来。
“别着急,稍等一下,我这还有田螺呢,马上就炒。”苏含玉说着,立刻动手炒第二锅。
刚开始,掏钱买的多半是镇里大户人家的下人,他们平日得到的赏钱不少,花个一两文吃点小食不算什么,赶圩的人口袋里没几个钱,自然舍不得,田螺而已,河塘里多得是,回去要多少就能炒多少。
偏偏有的带了小崽子赶圩,闻到香味闹着要吃,怎么哄都不听,说什么“和家里的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不就是炒田螺吗!
没办法,小崽子不肯走,哇哇大哭,只好咬咬牙,过来买一勺,给孩子解解馋。
见小崽子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捏了颗品尝,这一尝,真不得了,居然没有一丝泥腥味,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料,刚入口时觉得有点怪,可是和田螺特别般配,平日觉得没什么好吃的田螺肉如今尝起来竟分外鲜美。
在食肆里吃汤面的,见买田螺的人多,也跟着凑热闹,买上一份,吃一个田螺再吃一筷子面,不知不觉,一大碗汤面就见底了,嘴里还回味无穷。索性再买一两勺,也给家里的小崽子尝尝鲜。
就这样,苏含玉带来的两桶田螺根本不够卖,半个时辰就卖了个精光,她见赶圩的人特别多,天色又还早,便拜托隔壁摊位上卖馄饨的大婶陈氏帮忙看一下摊子,赶了趟牛车又回了村里。
吴婶刚给工队做好饭,见她挑着一担空桶回来了,疑惑道:“小玉,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田螺呢?哪去了?”
“卖完了,我打算再挑一担去卖。”苏含玉边往桶里倒田螺边回道。
“这么快?”吴婶惊诧,居然有人抢着买田螺?
“嗯,圩日人多,一人一勺都不够分的。”
想到小玉的手艺,吴婶了然,“不错,有个好开头,哎,都中午了,你吃了午饭再走吧。”
“不了,等会再吃,这会食肆人多,卖得快。”
倒好田螺,还要摘芋叶,切紫苏,再配一些香料,她买回来的香料眼看就见底了。
出门时,吴婶见她单薄的身子挑着两桶田螺,摇摇晃晃的,路都走不稳,喊了声,“等等,让你二牛哥帮你吧。”
说罢不由分说,把吴二牛喊过来,接过了苏含玉肩膀上的担子,径直往村口去,苏含玉把剩下的半桶田螺也提了过去。
二牛把田螺挑到村口牛车那里放下来,“小玉,我就挑到这里了,等会还要搬砖。”
“嗯嗯,谢谢二牛哥,你快回去吃饭吧。”苏含玉感激道。
东西多,要占不少地方,她给老赵头多付了几文钱,没多久车上满人了,她又回到镇上,把田螺挑去食肆,还没到自己摊位,便发现那里聚集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