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
青筠缓缓抬头,故意做出的一副无害且温柔的样子令白九川想起了另一个人。
“可愿服侍孤?”
“奴愿意。”
“过来。”
“诺。”
他在白九川面前站定,白九川却觉得无从下手。面对青筠,她实在提不起那种一触即发的欲.望。眸子一凛,她笑着走近一步,将青筠打横抱起,走向床的方向。青筠肖着容渊,用手揽上她的脖颈,给她揽得抖了一抖。她咬咬牙,不动声色地再往前。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白九川的身子僵住。得了她不必通报阻拦,就可以随意进她这永元殿资格的人只有一个。她方才心神交战,竟没听着他来时的脚步。不论容渊为什么来,如此境况却是窘然,倒不如让他自己离开,等了半晌,却听不见离去的脚步,她回头,容渊还穿着白日里换上的骨白衣裳,脸色和衣裳一样刷白,一双眸子冷冷清清地看向这边。
青筠惊讶过后,只觉容渊是怕失宠,过来搅和他的好事儿的,于是他将胳膊缠地更紧,清秀的脸贴到白九川的肩膀,柔媚地叫了声,“殿下。”
容渊的眸子变得通红,他的嘴唇颤抖着,夜风打开,单薄的衣衫被吹起来,衣摆飞扬。
这又是何必。
心里装着白郁浓,却对我露出这幅表情。
白九川抱得累了,松手,青筠不愿下去,要说些什么,被她凌厉的目光吓回去,听她对他无情道:“以后夜里莫要再乱走了。回去罢。”
青筠被吓住,应了声,哆哆嗦嗦走了,屋里便只剩下白九川与容渊。
到底是为他来的。
白九川告诫自己。
她笑一笑,晃眼地下碎了的坛子,吸了吸鼻子,可惜道:“阜及那老儿的药酒?孤向他讨了许久他才舍给孤一壶,竟给你这徒弟这样一大坛,可惜喽。”
容渊不搭她的茬,只定定望着这个人。
她真厉害啊,装模作样好几月,骗得他真的以为她是真的心悦他。可是怎么会呢。真正心悦他,怎么会同抱着他一样,抱着别的人,怎么会,与别的人行鱼水之欢。他不过就是一个玩物。这世间的女子都是,将男子作为玩物,喜欢了,就亵.玩两下,不喜欢,就丢到一旁,让他独自生灰。
还好,不晚。
他眼眶通红,可没有一点水渍。仰了仰头,容渊望回白九川,冷静道:“殿下此前所言可还算数?”
白九川蹙眉。
他弯下腰,行礼道:“奴自请离去。还望殿下成全。”
“你这是做什么?”白九川前行数步,软声道,欲捉住容渊的胳膊好生说将,却被躲闪开,拉扯间,她见到他眸中的厌恶。白九川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是被她拘在东宫,迫不及待地要去寻白郁浓了罢。就连这一阵功夫都等不得么?那药酒,也是用来贿赂她的?!心头火起,她反而大笑起来,退一步,“好、好、好,孤成全你!”
容渊从东宫搬到了阜及的家里。阜及一生未嫁,没有子女,传闻的徒弟也寥寥无几,如今在京中的实打实能见着的只有容渊一个。这一搬,老头子乐颠颠地跟白九川谢恩,还放肆道一定给容渊找一个如意妻主。
白九川悔不当初。
白九川担心非常。
然,金口玉言,覆水难收。只能在阜及夹枪带棒的讽刺中,望着容渊消瘦孤单的背影渐行渐远。
一开始彻夜难眠。
后来拿着暗一传回来的图册,她抱着倒也能睡一整晚。
二人这一折腾,心里苦的不单两人。还有暗一。她招谁惹谁!堂堂暗卫头领,整天做贼似的偷窥小公子,还被按着要求画人家的各种身姿,画少了,要被训斥,画多了,更要被斥责!
暗一无数次与白九川殷切地上谏,换个人来做这个任务,无数次绝望地被驳回。白九川一脸正义凛然,冷漠地将她重新推回深渊。
一眨眼,就到了白九川的生宴。
盛大的宫宴,当朝重臣与民间有头有脸的人物纷至沓来。一盏接着一盏的宫灯穿在一起规律地挂在竹竿子撑起的线条上,将整个殿外广场照的明如白昼。
低矮木桌全呈烟灰色,浩浩然如流水,白阳的桌在最上首,左侧挨着白九川,其次才是其他皇夫皇子,与一众皇亲国戚。右侧依次坐着外臣。
舞起乐升,觥筹交错。
被强硬安插到白九川身旁的容渊没有喜意,也没有惶恐,平静地像是玉雕成的人。
“容渊。”
白九川饮了几杯酒,借着酒意,隔了数日再次与容渊搭话。容渊闻声放下手中的竹筷,侧头望过去,橘光流到他的眼睛里,显出几分温柔。
“你近来可好?”
容渊淡淡颔首,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外露的情绪,“奴甚好。”
白九川哑然。
这哪里是好的样子。
“孤知错。”
容渊微微勾起唇角,扬起抹标志的笑,“殿下何必如此。”
白九川不明白,她和容渊怎么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明明她为他而来,做得尽是为他之事,到头来却这样淡漠疏离。她定了定心神,冲容渊道:“你那准备了许久的曲子,打算何时奏给孤?若不愿大庭广众,也可找个僻静地方。”
容渊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扣,双手恭敬递呈给白九川,诚恳道:“奴那曲子太难,奏得难上大雅之堂,这玉扣寓意平安圆满,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他练得是凤求凰,如今这情形,如何弹奏得了。
白九川从他手里拿过玉扣,放在手心望着。这玉是好玉,上等的羊脂白玉,晶莹剔透,温润细腻,将玉扣递回。容渊的眸子因她的动作微微起了波澜,这波澜落进白九川的心里,令她不由得笑出来,“孤甚喜欢,给孤戴上。”
她顺理成章地靠过去,容渊身上的清冷香气传来,让她惬意地眯了眯眸子。容渊紧紧攥着玉扣,望着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似的诺一声,将玉扣上的红线展开,双臂伸到她的脖子后头,手指灵活地将绳子系好。在远处看,这两人好像还是在亲密地拥抱。
一旁的白阳望着她俩,挥了挥手,全场静下来。她给旁边儿的男官递个眼色,男官会意,展开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容渊贤淑温婉,天性纯良。琴艺高超,有慕国风,朕甚喜之。特收为义子,封宝仪公君,享京中良铺数十,良田百亩,更加赐公君府邸,奴仆百个,黄金万两。钦此。”
容渊惊诧地望向白九川,见到她宠溺的笑。
她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不由分说地将他不需要的东西一股脑推到他面前,好像宠他至极,其实心肝肠肺都是冷的,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他闭了闭眼,不能再陷下去了!
“奴接旨。”
第6章 琴师他惊才艳绝(6)
白阳瞥眼白九川,与白九川轮廓相似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揶揄,再对接去圣旨的容渊大笑道:“今后容渊该自称本君,不要辜负某人一片苦心。”
白阳近来身子大不好,将事情安排地差不多便被匆匆扶回寝殿,宴会交手给白九川控场。容渊静静坐在座位上,看着不远处与众人谈笑风生的白九川发愣。与他隔个位子的苏君凑过来,私语道:“恭喜宝仪公君。”
容渊侧首,“多谢王夫。”
苏君也望向众人聚集那处,那里头有两个女子最为扎眼。白九川着正红烫银牡丹长裙,眉眼秾丽且贵气,举手投足很有当朝天女年轻时的典雅风范。白郁浓在她身边,一袭素净白衣,不施粉黛,儒雅端庄,气质与她难分伯仲。
“她们姐妹都是天之骄女,十分吸引人。”
容渊的目光也随之望过去,淡淡道:“自然。”
这时,那边儿忽然一阵骚乱,容渊眸子一缩,没待有所动作,骚乱已经过去,人群再散开,一个粉衣小公子正扑在白九川怀里,那小公子长得鲜嫩可爱,气质矜贵,与他这种奴籍出身的老男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白九川俨然有几分醉了,抱着人家小公子竟不知道撒手,引得众人哄笑,才施施然松手,不知与那公子说了什么,公子跺跺脚奔走,又是一阵哄笑。
“那公子是国母府最小的,打小千宠万娇,陛下有意愿将他赐婚给殿下做正夫,他嘴上不乐意,可京中谁人不知,他打小就思慕殿下,是为了等殿下主动一直等到如今,十六岁了也没有定亲。”
容渊眸子一暗,转瞬,自然笑道:“殿下有福。”
苏君见容渊不上道,遂直白道:“我看你对殿下也不是没有心思,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你若有心思留住殿下,则可找我联手,我教你一些手段,你今后不要再缠着郁浓就好。”
容渊想要拒绝,眼前突兀地闪过白九川抱着那小公子的画面,怀里的圣旨发烫,烫得他心口痛,原本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吞下去,他道:“若有机会,容渊定登门拜访。”
“拜访谁?”
不知何时,白九川竟独自走了过来,没了白九川,方才那一堆人也聊得很欢,推杯换盏,白郁浓巧笑倩兮,离了白九川,在那处更加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