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担心的事情这就要发生了吗?那位皇子看不上魏相,所以已经拿阮家开刀?
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头一次觉得已知的结局无法扭转竟是如此的痛苦。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到快要天亮才睡着。
如此自然又误了时辰,任凭妙春怎么喊,她都不理会,如今她怕什么?当着爹的面,明先生敢待她如何?
阮青烟没想到的是一早上未见有旁人催促她去书房,倒是在午饭时间管家亲自来请她去前厅用饭。
她心里有点不愿意,但也不能拒绝,人才进前厅就见那人背对着她,身姿笔挺,一袭白衣,出尘不染的气质,无论如何都无法和那个穿红衣的世子爷放在一起相比。
她行过礼坐下来,抬头看过去竟意外地看到那人眼底泛着青,俊脸微白,看着也是未歇好。
“我这女儿生来脾气大,我又惯的没边,府里请了无数先生没一个能治得了她的,唯独先生能让她听话,老夫谢过先生了。”
明先生轻笑一声,纤长的眼睫低垂,薄唇动了动:“阮老爷看得起明某人,只是明某也不敢受,阮小姐不过是因为您不在才听话,如今有您撑腰,今儿早上不是又懈怠下来了吗?阮老爷可不要心疼,明某饭后要给小姐好好的立立规矩,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尊师重道。”
阮青烟听他沉如寒冰的话,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人该不会是借着机会报仇吧?就因为昨儿她落了他做先生的颜面?!
作者有话要说: 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阮青烟:骗鬼呢,是想怎么害我想的睡不着觉吧?
第二十二章
阮老爷看向女儿,叹口气道:“该罚,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在家里随你,若将来嫁到夫家,不管夫家人如何担待你,你没个底任意胡来吃亏的到底还是你。”
阮青烟心里不认同,却也不好在此时辩解。
“劳先生多费心了,以往有惹先生不悦之处老夫代她向您陪不是。”
明先生大概也没想到阮老爷会这般郑重,深邃的眸瞥了垂着头的阮青烟,拱手道:“老爷客气了,这本就是明某为师之责,尽本分罢了。”
阮老爷看这年轻人也越发满意,年纪虽不大,但极有分寸,连见多识广的管家都连声夸赞。
去年有个夫子拐跑了贾家小姐,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就算找回来也失了名声,想那般门第,本是人人巴结的,自打出了这事再未有人登门说亲,贾家人无奈只得将女儿嫁给了夫子。不料这夫子家母也是个尖酸刻薄的,借着孝道几番刁难,贾小姐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自此事之后京城各家都为家中女儿请女先生,阮老爷也原有担忧,不过听管家说明先生教导少爷小姐这般久,从未失过半分礼数,也就放下心来。
午饭过后,阮老爷困乏得厉害,去歇午觉了。
头顶太阳正烈,不过走几步路额上就沁出薄汗,走到小凉亭才好了些许。
几棵长势旺盛的参天大树将小凉亭环抱,投下一大片阴凉,偶尔有一阵风吹来,舒服的很。
明先生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低沉富满磁性地声音传来:“前阵子学的词可还记得,纸笔都在那里。”
前阵子学什么了?她只记得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本来不想记得,实在是上学那会儿得站在老师面前背诵,所以她记得贼清楚,更何况看了这么多年小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经典出现了无数次,哪怕就是记不住秦观也不可能记不住这一句。
阮青烟写得极其自信,加上自己的字近日来也有了提高,写完检查一遍,竟觉得有了几分飘逸流畅之感,甚是舒心。
“先生,我写好了,请过目。”
明先生蓦地转回身,有点惊讶,走过来拿起看起来字迹清秀的词,英俊的脸色变了几变。
阮青烟不明白他为何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她也没写错字,更没写错一句,被他这么盯着,让她心里也开始打鼓,紧张地双手搅弄在一起,粉如桃花的脸颊退了几许艳色,浮现出几许慌张。
“你确定我教你的是这个?还是……你想和我说什么,嗯?”
阮青烟看他逼近,如刀雕刻般的俊颜不再清冷如霜,眼睛里光芒大盛,热切地盯着她:“两情若是久长时……你有意与我?”
阮青烟顿时觉得冤枉,她的那点念头全都被压在心底了,还哪儿来的有意?分明就是那天他在讲完一首挺难的词后有提及,她才敢写,哪知道他倒是会胡思乱想。
全家上下都被这个道貌岸然地明先生给骗了,看着人模人样的,私下里抓着机会就对她说些不正经的话,早该被赶出去了,偏偏没人信她。爹更好,还让他磨自己的性子,再这么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先生分明教过这首词,我不过照实写罢了,莫要胡言乱语。”
明先生站直身体,轻笑一声:“我分明教的是《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你连重点都抓不住,我看你注意力不够集中,还是在这里多抄几遍的好。”
阮青烟看他懒懒地靠在木椅上养神,唯有她一人不停地抄写,写及“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不知怎么竟想到小说中胡人来犯边疆之事,那位顾世子也披甲迎战,若真是这张脸——白净如玉,浓眉微攒,桃花眼狭长,笑时自有风流,即便是严肃动怒也不觉得如何摄人。
这样的人真能带兵打仗?有人能服吗?
忍不住想到自家事上来,倒是笑不出来了。
爹拿不到茶盐,买卖自是无法做,便是有手段,若没官家认可,被查到定然吃不了兜着走。顾世子早已与那位皇子有所交集,是不是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将眼下难关解决?
有一瞬间她想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样她也能彻底死心,越想心越乱,却不想在这些乱中她抓到了唯一的关键:若明先生真的是顾世子,他为什么屈尊来阮府当个教书先生?为的是什么?难道是想从阮家人身上抓魏相的把柄?
她怎么早没发现呢?
清风徐来,她却打了个寒颤,手下的笔再动不了,两眼大睁,死死地盯着那人。
明先生好像感觉到她那股灼烫的视线,缓缓睁开眼,与她对视:“看我干什么?想偷懒?那你就在这里抄一下午。”
阮青烟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深邃的海,摸不到底却又分外的吸引人:“是什么?”
阮青烟再自己将要被他拖下去之前回神,赶紧低头,手微颤地写下“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她一人在凉亭中待到夕阳西下,那人带着一身光缓步而来:“记住了?也别忘了你种的那些东西,好不容易破了土,在未成熟之前枯死,实在可惜,你的孝心也不过是半途而废。”
阮青烟揉了揉了酸涩的眼,再看过去,那人的身影早已变得模糊。
最可怕的是,他百般扰乱她的心神,亦或许是为了将她当成一个容易被撕开的口子?
这么一想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突然觉得自己刚穿过来时的心思未免太过蠢了些,只要闭门不出躲开这些人她就能过安稳的好日子,殊不知,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
傅雪是,郭桂萍是,就连顾明照……也是,书中所提及的一切难道已经被打乱了?
果然没有白得的好命,想要安稳过日子就得自己去挣。
她有点想看一看这位顾世子是何等模样了。
阮老爷回来后姐弟俩都要前厅陪着一起用饭,阮青烟来得晚了些,拿筷子都有些不利索,到底是自家闺女,阮老爷还是心疼的厉害:“以后别在拗了,哪儿都有规矩。再学一阵子就不必学了,好好准备嫁人的事。”
阮青烟笑了笑,点头应下来。
屋子里烛火曳动,妙春服侍小姐摘首饰,见小姐有几分心不在焉,笑道:“您心里还不舒坦呢?明先生也是为了您好。”
阮青烟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万一是害我呢?明儿让人暗中跟着他,看他到底去何处。”
“小姐,您这是……”
“别问这么多,照我说的去做,别惊动他。切记把眼睛睁大,可别漏掉不该漏掉的。”
沐浴过后,阮青烟身上还泛着热意。天气渐热,她盖了轻薄的被子,一时却也睡不着。
在高自由的现代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古代呢?说到底都是为了生活而奔忙。
她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人手中的利用品,也不会重走原主的结局,哪怕四面楚歌,她也要在压迫中讨得一条生路,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和疼爱,绝不能丢。
作者有话要说: 阮青烟:我要看看这个顾世子到底长什么模样,来我阮家是为了什么?
顾明照: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莫名有点心虚)就是为了娶媳妇生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