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不是白日落水时着凉了?”
赵宁蓉见他额间都泌出了细细的汗,如是问道。
裴桓心里想,哪里会是着凉了?分明是着火了!
他劝下赵宁蓉,只披了外衫,在院前廊下来回地走动着。
他方才做梦。梦见那傅卿,着一枫红长衫,在水中诱着他。枫红长衫更显得她肤白胜雪,面若桃花。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乌发微湿,如海藻般缠着他的身,只引得他不断向池的深处踱去。
正堪堪要碰上傅卿时,她却又咯咯笑着逃走了。再一抬眼,她又站在桂花糕摊前。长身玉立,颊处那浅浅的酒靥端的勾人。
他一向讨厌桂花糕这种软软糯糯的食物,可赵宁蓉爱吃。起初,赵宁蓉还会使性子,骗得他吃上那么些块,可后来,她大概也知晓裴桓真的不爱吃,便没有再强求。昨日裴桓回府,沐浴完出来第一件事,竟是让小厮上府外去买几包桂花糕来。赵宁蓉喜不自胜,这信王府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这王妃最爱的食物,便是那东城河处的桂花糕?
“敢这样喊我名讳的,除了当今圣上,再无旁人。”
黑夜中,裴桓看不太真切傅箐的脸。只那一双似要喷出火的美眸,如那胡人进贡来的琉璃一般,亮得出奇。
“今日你裴桓若是强了我,我傅箐发誓,就算化成厉鬼也绝不放过你。”
“亲亲心尖儿,就穿了给夫君看看,我想看……卿儿,我想看。”裴桓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凑下脸胡乱在傅箐脸上亲着。他解了自己身上的腰带,任由傅箐打骂,用蛮力捉了她的双手,缠绕了四五圈后绑于床柱上。
微凉的手指也终于伸到了傅卿的玉颈间,没轻没重地抚着。
傅箐有些急了,使劲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心里一阵苍凉,原来这男女力量上的对比竟如此悬殊。
“你且等着看,你若是硬要这般,我明日便横尸你信王府。没了这清白之身,我便入不了宫。左右都是一死,我死之前,一定要拖着你裴桓下水。等我死后,变成厉鬼,你裴桓就别想独活。”
这马上就要失身了,傅箐哪里还会管那么多,越喊越大声,这最后几句,是带着哭腔直直吼了出来的。按理说,不说阿珠阿环,就算是呼声震天响的嬷嬷,听到这声响也该醒来了。可这院子里竟如骤雪过后一般沉寂。
裴桓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帕子,塞与傅箐口中。傅箐见他这样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多半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敢去想。
“你这主子倒是活络,下人不过都是贪嘴的蠢货。”
是那桂花糕!傅箐心里气极,她明明让阿环一个不剩地拿去喂狗,这阿环,定是舍不得这样的甜物,才会将这吃食都分给了这院里的人。
这桂花糕本就是裴桓拿来迷傅卿的。裴桓近几日发现,这傅卿性情大变,早就不似之前那般,对自己百依百顺。今日拿了这男衫去,她定是不从,倒不如一早就将她迷晕。
裴桓早先也只是想让她为自己着一次红衣罢了。仅此而已。可一见着自己日思夜想了几日之人,浑身血液就直往身下冲。再一晃过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原来他早已将傅箐的手捆在了这床柱之上。
正思忖间,裴桓注意到身下之人,已不似之前那般激烈挣扎了。他心猿意马,再度俯下身,想寻了那让自己魂牵梦萦的樱唇,再渡些甘泉来。
空气中似盈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裴桓突然醒悟,见傅箐似是在用力咬着什么,忙使劲掐了她的脸,迫使她松开下颚,张开口。
甜腥味一下子浓郁了许多。
裴桓一下子黑了脸,从傅箐身上翻落,立于床榻之前,冷声道:“今日你傅箐若是死了,傅相和傅府今后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傅箐没有作声,只微微张开檀口。
她抬了抬眼皮,轻轻瞟了一眼裴桓,复又闭上了。
裴桓气得额间青筋直跳,立在床前死死凝着她看了一瞬,才甩手愤然离去了。
手腕还被吊在床柱上。傅箐借着力,费力地将自己支了起来,用牙轻轻啃噬缠在手上的布条。
神他妈咬舌自尽。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竟真的用到了自己身上。以前自己每每看到这样的情节,都只觉得天雷滚滚,还专门上网查了一下,是否真的能像小说里写的那般,“咬舌自尽,登时毙命”。现代医学的角度看来自然是不能的,但是疼啊!
她就是想赌一把,似裴桓这般直男□□癌,定是不愿在女人之事上触这样的霉头。
可是真疼啊,她都有点分不清,脸上淌着的,究竟是血,还是泪了。
第11章
“快些快些!小姐定是起了!”
翌日一早,阿珠阿环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睡过了时辰,翻身而起,急急忙忙跑到傅卿屋前来。
“让你昨日不要喝酒,你非是不听,今日小姐若是怪罪下来,有你我好果子吃的!”
阿环顶是不服气:“你不也喝了吗?怎能偏偏怨我一个人?”
昨日阿环从小姐那儿得了桂花糕来,分与院里的各个人吃了。阿福吃得高兴,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坛子酒来。主子很早便歇下了,众人也松懈了些,纷纷分了那一口酒来润润口舌。只是不知那酒竟如此之烈,一杯下肚,竟都七倒八歪地昏睡过去了。
阿珠不愿再与她争执,差了她去后厨拿早膳,自己端了水来进屋服侍傅卿净面。
阿环还没进屋呢,就听得屋内铜盆哐当落地的声音。
“哼,这阿珠,还说我呢,自己还不是毛毛躁躁的。”
今晨阿珠念了自己一路,不就是起迟了,至于这样惴惴不安的吗?小姐人美心善,又不是那食人的老虎,顶多就是被说两句罢了。
也该让这阿珠被骂上一骂,阿环还自顾自想着呢,再一细听,这阿珠竟真的哭上了。阿环登时有些慌了,顾不上手中的盘托上还放着汤,一路颠跑着便进了屋。
傅箐昨夜里哭累了,也便睡着了。被裴桓一通折腾,身子乏得很,这一觉睡得很深,连阿环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阿环盯着傅箐襟前被晕开的浅浅的血迹,显然是被吓到了,眼泪堪堪就掉落下来。
傅箐先是被铜盆砸落在地的声音吵醒,还没睁开眼,又听得有人在她耳边哭丧似的喊着,脾气饶是再好,这时火气也上来了。她慢悠悠起了身,想到昨夜之事,脸色更是不佳,直将那凌厉的眼神射向阿环。
“阿环,你来。”
阿环连忙将盘托放在桌上,移步上前,垂目道:“阿环在。”
“我昨日命你去扔掉的桂花糕,你可撇了?”
“阿环……我……”阿环苦了脸,磕磕绊绊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说过的话皆不作数是吗?”
奇了怪了,这小姐怎么会知道自己偷偷扣下那桂花糕了?莫不是其他的嬷嬷小厮,特意到傅卿面前邀功,夸她赏的桂花糕好吃?没可能,小姐才刚起呢。也不会是阿珠,这丫头虽然怨着自己,但也不至于到小姐面前来嚼这舌根。
傅箐心里早有了答案,只她铁了心要罚一罚这阿环,便沉声道:“今日就此作罢,若是再犯,休怪我不顾往前情谊。”
阿环一听这话,才知自己是真的闯祸了。双膝一软,就势跪下,也知道怕了:“小姐……小姐莫要生气,是阿环做错了……阿环是没见过世面的贱骨头,见那桂花糕精致得很,不忍浪费,才忤逆了小姐……”边说着,边扬起了手,在自己脸上来回地扇。
傅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点懵了。自己不过一句重话,这阿环怎么这么大反应?
阿珠见这仗势,也跟着跪下了,只勾出手拉着傅箐的衣角,苦苦哀求道:“请小姐念在之前主仆情谊之上,饶了阿环这一回罢。阿珠也有错,没有拦着阿环,反而同她一齐犯错。是婢子们大意了,就请小姐看在我们是初犯的份上,饶了我们罢……”
傅箐急忙要起身拉这俩小妮子起来。这也太夸张了吧,一大早的,有人哭丧,有人跪拜,她真消受不起啊。
“我只不过说了几句重话,你们这是做甚?一大早的,莫要哭晦气了,两个人都给我起来,今后谁再动不动就跪下,谁就给从这院子里走人!”
阿环阿珠对视一眼,赶忙起身了,也不敢再哭,擦干了眼泪,小声呜咽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傅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们。到底也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软了语气,道:“今日问话不是为了责罚谁。只是这无规矩不立,我若是不先把话说明白了,下次还会有人再犯。行了,这桂花糕的事情就此翻篇了,今后不必再提。”她扫了一眼两人,默了一瞬,又道,“我衣裳上有血这一事儿,也不许往外说。”
阿珠阿环哪里还敢问什么为什么,只垂头应了声。
阿珠出门再接了盆水来,阿环伺候傅箐更了衣。俩人不似之前,叽叽喳喳笑语连连的,只低垂了头,不敢打眼瞧傅箐。
傅箐看着这两小姑娘乌黑的发顶,心里叹了口气。今日算是威风了,可这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感情,却以可见的速度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