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向晚循声扭头,果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目光在半空中对上,慕容斐微微拧起眉头,摆摆手,示意对方按计划行事,莫要往他这边看暴露他的存在。
若是往日杨向晚瞧见这个动作,必然迅速转头避开,可此时此刻,她却是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茶馆上清瘦的身影。
“为妓五年,你应当是头一回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温暖吧。那你知不知道,在他之前出现的那几个虐待你的男人,都是他安排的。”
王义的声音在她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将她的大脑与身体支配。
“什么人?”捕快自衙门内行出,在看到王义时登时面露恭敬之色:“原来是王义大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这位是慕容复慕容老爷,他与这位杨姑娘……”不等王义把话说完,一只手自身后伸出,按住他的肩膀,同时将他的话打断:“我们王爷要告慕容复慕容老爷,污蔑诽谤,纵子行凶。”
“王守?”王义回眸,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王爷分明有意给慕容家留点脸面,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除了我们王爷,还有人要状告慕容老爷!”王守冲王义挤挤眼睛,示意他等着看好戏,随后扯着人往一边让去。
众人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就见一膀圆腰粗的婆娘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好你个杨向晚,姑奶奶当初看你可怜,将你从人牙子手中买下,你竟然敢逃!”
见到来人,杨向晚面色一白,转身就欲逃跑。
没跑出两步,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抓住,一棒子狠狠扫在背上。
杨向晚双目圆瞪,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哗!”
围观百姓哗然,再去看威王的左膀右臂,皆是不为所动,当下料定此女根本不值得同情。
老鸨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台阶,肥短的手指险些指到慕容复的脸上:“你就是慕容复对吧,你儿子慕容斐三个月前逛老娘开的窑子,睡我的姑娘,还使计将人给拐走了。”
“你知不知道老娘就这一棵摇钱树,你知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老娘损失了多少金银?”
“你……你给我把手拿开!”慕容老爷连连后退,面色好不难看:“哪来的乡野村妇,说的什么胡话,我堂堂慕容家,怎么可能拐你一个窑子里的姑娘。”
“你给老娘看好了!”老鸨掏出卖身契,伸长胳膊几乎将卖身契贴在男子脸上:“白纸黑字,这个女人是老娘五年前买下的,签的死契,如今她跟你们在一起,你还说不是被你们拐走的。”
末了,她环顾左右,扯着嗓子大声道:“慕容斐,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娘滚出来,你有胆子勾引姑娘,怎么没胆子出来啊?”
“你住嘴!”慕容复涨红了脸,显然叫妇人气得不轻:“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老鸨冷笑一声,拍拍手,一男一女行了上来。
老鸨指着行上来的男女,粗着嗓门道:“你们两个同慕容老爷好生说说,慕容二少爷喜欢什么时候来,上晚晚的时候喜欢用什么姿势。”
此般粗鄙言论一出,立即引起一片哗然。
“又是那个慕容斐,看不出来呀,连下等窑子里的姑娘都往外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么人不可貌相,要我说啊,宗大公子说得对,慕容斐他就是个伪君子,装得是道貌岸然,名声清高,结果呢,又是调戏有夫之妇,又是偷人家姑娘,啧,瞧那急色样,也不知多缺女人。”
高低起伏的议论声传来,慕容复被气得头脑发胀,欲命人将老鸨扣下,又碍于衙门当前不敢造次。
犹豫之间,老鸨已然扯着嗓门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府衙前集聚的人越来越多,官差连忙出声维持秩序,并将一行人领入衙门中。
从慕容复夫妻来京都,到进入衙门,前后不足两个时辰,而就在这短短两个时辰里,慕容斐的计划已然严重偏离预期。
杨向晚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呆在一间阳光充足的房间里,窗台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瓷瓶上插着黄月季,香气盈满整个房间。
她眼珠子慢慢转动,很快定格,整个人一动不动。
只见半丈远的木桌前坐着一女子,姿容绝色无双,一双凤眼顾盼间透露出威严霸气,恍惚可辨几分威王的身影。
“醒了?”牧铃君放下手中茶盏,目光并未往床榻上放,自顾自道:“过来坐吧。”
闻言,杨向晚翻身,小心翼翼地行到桌前。
方坐下,就见眼前多了一盏茶。
她诧然抬眸,怯怯地望着斜对面的女子:“您……您是牧小世子的堂姐?”
“嗯!”牧铃君淡淡应了声,目光依旧没有落在女子身上:“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吗?”
“因为杨晴?”杨向晚蹙眉,眼眶微微泛红,眸中是难掩的悲切:“牧小姐,您是将军,应当行事最为公正,您是女人,应当知晓一个女人被卖入窑子失去清白是何等痛苦。”
说话间,她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疤:“求您,给我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好吗?”
牧铃君斜眼横了眼女子手上伤疤,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要看看本将军身上的疤吗?”
闻言,杨向晚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女子:“牧小姐?”
牧铃君缓缓撩起同一边衣袖,露出一道足有三寸来长的疤痕,将肌肤的美感破坏殆尽,也将她几近完美无缺的形象打破。
杨向晚愣愣地看着女子手上疤痕,嚅了嚅唇,一时竟是不知当说些什么。
她知晓牧小世子有一位堂姐,上过战场,是景国唯一的女将军,可她从来没想过,对方会在身上留下疤痕,毕竟她可是牧家仅有的女眷,当享受着所有人无法企及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
“如何?”牧铃君放下衣袖,语气淡淡道:“伤疤而已,本将军身上不比你少。”
“我……”
“战场上有句话,成王败寇,本将军不会同情弱者,所以你最好收起你那一套。”牧铃君打断女子的话,终是正眼看向对方:“除了卖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杨向晚一噎,嘴开开合合,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果你没有想说的,那就听好了。”牧铃君端起茶盏押了口茶,不疾不徐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告诉本将军慕容斐的谋划,本将军可以放你回去你该待的正常轨迹上,第二,死。”
闻言,杨向晚张大眼睛,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牧铃君话音方落,白芍立即端上一香炉,香炉上插着一根方点燃的香。
第941章 “悲惨身世”
黯淡的火光不断向下蔓延,香灰无声折断,落在香炉之中,溅起点点灰烬。
杨向晚猛然回过神来,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杀人是犯法的,你身为景国的将军不能知法犯法。”
“你也说了,我是景国的将军,我比你更懂景国的律法。”牧铃君抬眸看着女子狼狈姿态,冷然陈述着事实:“我知道你在来京都之前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不过,你的死不会激起半分水花。”
在女子平静的目光中,杨向晚惊恐地朝后退去,腿磕在凳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整个人狼狈跌倒在地。
牧铃君抬手按住叫女子勾到的桌子,桌上茶盏微微晃动,溅出点点茶水。
又一节香灰落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时间已然过去一半。
“杨姑娘早些做选择吧,时候不早了。”白芍看着摔倒在地的女子,好言出声提醒。
杨向晚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房中主仆,只觉恐惧在心中不断蔓延。
太可怕了,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宛若国色牡丹般娇艳的女子会有着那么恐怖的眼神,那不是女人该有的眼神。
“咕咚!”唾沫吞咽声响起,显得那么突兀可笑。
“姑娘还有六个弹指的时间考虑。”白芍的声音再度响起,倒数着女子的命运。
“五。”
“四。”
“三。”
“二……”
“我选择第一种!”杨向晚急急出声打断,声落,最后一节香灰断落在香炉内。
灰烬溅起,弥散在空气中, 牧铃君看了眼时间,施施然站起朝屋外行去:“白芍,这里交给你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杨向晚爬起身来,胸腔微微起伏,语气中满是怀疑与不甘:“我要知道慕容公子是不是真的害了我,我想听到他亲口说出真相。”
“你拿什么与本将军谈条件?”牧铃君回身瞥了女子一眼,眸中透着丝丝冷意:“杨姑娘,你最好不要挑战本将军的耐心。”
“牧小姐,如果你不知道慕容公子的筹划,你们会一败涂地。”杨向晚上前一步,态度坚决异常:“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如果他当真欺骗我,我会帮你们,如果他没有欺骗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