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夫人又深深看了杨晴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转身行了出去。
杨晴将妇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不免有些狐疑：“锦风，你有没有觉得，慕容夫人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婆婆在看儿媳妇？”
牧锦风也觉慕容夫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听自家夫人这么一说，不免有些意外：“婆婆？”
“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很慈祥，很温柔，就连打量的目光都是带着欢喜的。”杨晴双手托腮，眸中满是迷惑：“虽然她与娘关系极佳，可在这般情形下，她不当是此种反应才对。”
如果慕容夫人默许了慕容芃的举动，此刻她更多的情绪应该是忧心；如果慕容夫人不知晓慕容芃的举动，此刻她也不当如此高兴。方才慕容夫人看她的眼神，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才是慕容夫人的亲生女儿，至于慕容芃，大抵是在路边捡的吧。
“小爷也觉得奇怪！”牧锦风眉头微蹙，心中多了几分探究。
到底是慕容夫人为人太过理智，将两件事情分得太清楚，还是她认定自己能够劝动他父亲，以至于心中毫无对慕容芃未来的担忧？
“我也有这种感觉。”时明月点点头，附和杨晴的说辞：“那位慕容夫人看阿晴的眼神很慈爱，像是在为已逝的婶子感到高兴，或许她根本不知晓杨向晚的真实身份吧。”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阿晴与锦风都这么说，就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问题。
“杨向晚？”听得熟悉的人名，一旁沉默许久没有出声的牧铃君收敛喜色，沉声道：“明月，你怎忽然提起这个人？”
“瞧我这记性！”时明月一拍脑袋，懊恼道：“我方才入府时瞧见杨向晚跟在慕容夫人身侧做的丫鬟打扮，本欲来告诉你们，哪知一入风波院就听得阿晴有喜的好消息，一时高兴将正事全给忘了。”
“杨向晚跟在慕容夫人身侧？”牧铃君蹙眉，神色颇为凝重。
前世杨向晚虽没被卖入窑子，但也因为叫阿晴拆穿真面目过得艰难，是以在阿晴离开虎城后，杨向晚没少弄些风言风语祸害阿晴的名声，甚至不止一次动了杀害阿晴的心思。
今生杨向晚处境更为难堪，岂会放过阿晴。
“这个祸害不能留。”
“铃君？”听得好友所言，时明月不免感到诧异：“你好似很防备杨向晚此人？”
铃君为人善良，做事多会给人留一线，缘何独独对这个没见过面的杨向晚充满敌意？
“以她的遭遇，会在诈死逃离之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威王府，你觉得，她是来同阿晴告饶的吗？”牧铃君紧锁眉头，冷声道：“听我的人说，以前杨向晚就生过害阿晴性命的心思，如今她与阿晴结怨愈深，报复手段只会更加恶毒。”
“你说的对！”时明月点头，语气有些懊恼：“可是她先前藏得太好，我怎么都没找到，更无法顺藤摸瓜查清她的企图。”
不知道杨向晚的企图，也就意味着无法先一步设防，完美地一击致命。
牧铃君一手搭在好友肩上，压低声音道：“我若是没记错，你已经提前将老鸨一行接到了京都。”
“再完美的谋划，死人都无法去实施。”
“铃君！”时明月抬眼对上好友目光，旋即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第938章 话留到衙门说
与此同时，威王府主院内。
牧石松才与慕容夫人行入主院，就听得“扑通”一声，一丫鬟打扮的姑娘跪倒在他面前。
“威王，求您为民女做主！”杨向晚言罢，脑袋重重往地上磕去。
“慕容夫人，这不是你家丫鬟吗？”牧石松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很快移开目光，语气显然有几分不悦：“本王是将军，可不能僭越插手衙门事宜，要鸣冤，出门往西南方向走，那儿有衙门。”
“老爷！”慕容夫人拿眼看向自家夫君，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意味：“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好的他们先铺垫一番，再让杨向晚出来的吗，怎么忽然就来这么一套。
“威王！”慕容复起身，冲威王拱手行礼，沉声道：“威王所言极是，要鸣冤应当去衙门，可杨姑娘要告的，是您的儿媳，世子妃杨晴。”
闻言，牧石松眼皮一跳，表情冷了下来：“告的阿晴？怎的，你们这是来让本王断案的，还是来威胁本王的？”
“威王……”
“大胆！”牧石松一甩袖，厉声呵斥道：“国有国法，要鸣冤，就去衙门，莫说告的阿晴，你们便是要告锦风，也给本王滚去衙门告，你们来这是什么意思，让本王私设府衙？还是说告状是假，借着告状的由头，让本王知法犯法，抓本王错处是真？”
“草民知错！”慕容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微发颤：“威王，还请您先听杨姑娘把话说完。”
“有什么话留着到衙门去说，本王做过的决定不会更改。至于阿晴，她要真有错，该吃牢饭吃牢饭，该吃板子吃板子，可你们谁要是敢诬告她，本王绝不轻扰！”牧石松言罢，没有多看跪在地上的男女一眼，沉声命令道：“王义，将这位杨姑娘，还有慕容老爷一并带去府衙，帮他们二位击鸣冤鼓，述鸣冤状！”
“威王……”杨向晚匍匐上前，没等把话说完，便被左右一把拽起，朝府外拖去。
“威王，您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杨晴她……”
杨向晚凄厉的呼声传来，慕容复也还想说些什么，亦被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慕容家的下人做鸟兽追了上去，一时间，竟是只留下慕容夫人一人。
“慕容夫人还不走？”牧石松蹙眉，到底念着旧情，语气缓和几分：“慕容复不知道本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作为佟儿的好姐姐，心里应当有数才是。”
“佟儿在世时，曾无数次同我提起，威王瞧着有些严肃刻板，实则是个好相与的，前提是，不在他面前摆弄自己的花花肠子。”慕容夫人轻笑，眉目间满是释然与轻松：“从一开始我便知晓，威王对芃芃最大的疼爱与隐忍是放任她污蔑抹黑锦风。”
“既然你知晓本王的底线何在，缘何要放任一双儿女胡闹？”对于慕容斐与慕容芃，牧石松并没有太多感情，能给出的疼惜与爱护，也不过是基于对妻子的思念。
“威王，不是民妇要放任他们二人胡闹，而是这件事从头至尾，他们都是瞒着民妇进行的。”慕容夫人叹了口气，说出了让人震惊的真相：“他们并不是我的孩子，与我只是表面亲厚，心里有主意从来都是与他们的爹爹与亲娘说，我也是在收到斐儿来信之时方知晓他们做了多少缺德事。”
“他们二人……”牧石松沉吟片刻，旋即恍然：“难怪你当年拒绝芃芃与锦风的亲事拒绝得那般干脆。”
“锦风是个好孩子，我不能让慕容家借此缠上牧家，这样只会坏了牧家名声。”慕容夫人轻笑，轻声道：“当年慕容复之所以娶我，不过是看中佟儿与我的姐妹关系，哪知威王你根本不念私情，从未因着这份关系偏帮慕容家一分。”
“慕容复早早想休了我这个娘家没用的女人，只是碍于威王您的面子不敢动手，因为他不能确定，威王您是不是我的后盾。”
“后来，景国战乱，慕容家风雨飘摇，也曾搬出城避难。那期间，我生下一个儿子，叫慕容复和他的外室调包，从老二变成老三，从嫡出变为庶出。”
“至于芃芃，也是那个外室的女儿，我的亲女儿乔乔排老二，早已被我许了好人家。”
当年景国战乱期间，她生下两个孩子，皆为那对狗男女调包，未免月份差距让她瞧出端倪，都以带着孩子避难不方便，对她身子不利为由，将孩子抱出半年才将归还，归还之时，早已不是她的亲生子。
那对狗男女以为，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哪知她一早便发现慕容复养了外室，更知那个外室与她差不多同时有了身子。
只是慕容家上下一心，此事她戳穿不得，只能娇养着外室的一双儿女，不断在他们面前显摆着与威王的关系，让两个孩子愈发骄纵，再等慕容复带着外室偷偷将两个孩子认回之际让自己的亲生儿女瞧见真相。
“你这是……”牧石松想说些什么，最后喉中只是溢出一声叹息。
难怪外人都赞她这个做主母的大度，对嫡出庶出的孩子一视同仁，殚精竭虑地安排着每个孩子的未来，甚至由此疏忽了亲生子女，谁能想到，慕容家内部竟藏着这么多龌龊。
“当年为了阻止两家定亲，我故意在芃芃面前说了不少锦风的坏话，而为了让威王讨厌芃芃，我也不止一次告诉芃芃，锦风喜欢她喜欢得不行，甚至偷偷派人窥视于她。”提及旧事，慕容夫人面上满是歉疚：“芃芃性情骄纵，果然洋洋得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可我没想到，她会在多年后缠上锦风，甚至去坏世子妃的名声。”
她当年之所以暗中搅黄亲事，为的就是不让那对狗男女攀上高枝，将挚友的家搅得不得安生，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芃芃会在锦风声名好转之时起了贪念，更没想到，慕容复和那个女人会支持芃芃的想法，由着她为了一个“可能”去空耗多年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