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色胚,我非宰了他不可!”华阳藤站起身来气愤道,随即她捂住自己的嘴,话刚出口就泄气了一般,又软绵绵的坐了下来,越想越苦恼。
突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寒光从她的眼前略过,而后是喀嚓一声,华阳藤先是一惊,随后一愣,待她定睛,原来是一个银质的木兰花簪,不偏不倚地横插在红木的柱子上,那木兰花蕾上缠着一块白色的绢布,华阳藤悄悄地往外看去,窗外空无一人,她静心听了听,屋外的华阳素二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于是她赶忙跑过去用力地将银簪子取下,她打开绢布只看了一眼,随即放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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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蓝衣走进屋里的时候,姜赢正独自一人吃饭,顾蓝衣心中有些歉意,他时常一睡就不知时辰,如今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顾蓝衣从姜赢身后绕过来坐下,桌子上的几道简单的小菜,颜色不一,唯一的相同之处是看起来都让人毫无食欲,他笑了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嘴中化开,男子皱眉,几乎就要吐出来。
但他还是忍住了,随即没有多咀嚼就咽了下去,见姜赢抬眼看了自己一眼,顾蓝衣便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手艺倒是退步不少。”
姜赢没说话,顾蓝衣又将菜都尝了一遍,口味不一,只是味道都不甚好,而且都太咸,他又饮了一口酒,姜赢忽然出声道:“蓝衣,我腻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走走?”
顾蓝衣听了,只觉得心中欢悦,他就知道,她终究是会回心转意的,顾蓝衣痛饮一口酒笑道:“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有很多好地方想同你一起去,保证你喜欢,你要想不到什么好的,咱们就回孟林去,那里也大变样了……”
顾蓝衣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姜赢却没出声,安静了片刻,女子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姨母那,你是再也没有去看过吗?”
顾蓝衣闻言放下手中的酒盏,缓缓道:“墓碑这些东西是为了活着的人而做的,究竟只是个摆设,她活着的时候厌恶我,她死了也是个解脱,我又何必再前去打扰她。”qq33535745。
脑海中浮现起一个羸弱的女子的模样,每日活在忧虑之中,那个为情所困的女人,至死得到的都是这样冰冷的话,姜赢不语。
顾蓝衣看她脸色不好,不由柔声道:“你也不必再想她了,她是怎么对你的,你比我更清楚,她那样善妒,心恶如蛇,非是我容不下她,是她忍不了我,你那时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明白,难道你还觉得是我逼死了她不成?我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甚至允许她与我别离,再去另嫁给他人,她偏偏要去寻死,我能如何?况且我爱你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自己都轻贱自己的性命,还想要旁人如何记挂她吗?好了,别再说她了,过几天我就让清漪回来,你就他这一个亲人了,你们好好见个面。”
姜赢将最后一口饭咽下,站起身来道:“你吃罢,我去外面走走,”顾蓝衣想了想,欲速则不达,于是放弃了跟出去的念头。姜赢走出屋外,正是阳光灿烂,鸟声绵绵,往远处看去,碧蓝的湖水与天空相合,看得人心情舒畅。
姜赢望着一旁的蜀葵花,花开正好,枝梢的花颜色纷繁,密匝匝的开满一路,长得比人还高,那长长的茎枝上有密密的小刺毛,叶子像是圆心形,花儿或是单生,或是一簇簇的,红的、紫的、白的、粉红、黄和黑紫,这些花或是单瓣或是重瓣,纷纷攘攘开满一片,惹人注目,姜赢忽然想,在宫中也生有这种花,也不知道大王现在又在作甚。
当姜赢回到屋中时,屋子里是静悄悄的,看着扑伏在桌上的顾蓝衣,女子目光冷冽,这些天,她暗自观看这风向,识别天气,脸上没有表示,也未曾多说过一句话,可她却一直在思考,虽然意外被带来这里,她也无药,可菱菜与酒同食会使人昏迷,顾蓝衣虽然有奇能,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姜赢往顾蓝衣的身旁走去,她静立片刻,随即将男子的身子翻过来,看着他沉睡的脸,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茉姬的脸,以及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誓言。
“姨母,你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可他何尝在意过你呢,这样的人,只会害死人。”姜赢叹息一声,喃喃道:“顾蓝衣,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你太自信也太小看我了,我并非一直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人总是一直在往前的。”
茱萸自出生起就大病小病不断,体质娇弱无比,这几年来,她守着这个孩子,日日夜夜她研读了太多书籍,而王宫书籍繁多,浩瀚如星河,她并不会有匮乏的时候,尤其是在这些日子来,因为甄昊身体不好,她几乎每天都在翻阅书籍,她不曾想过是要为了谁,可却是因为他们,她在一直往前,而这些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然化作一种力量,帮助她前进。
姜赢沉吟片刻,从身上取出一把薄如羽翼的小刀,此物名为金鳞,一大一小共有两把,是陈国至宝,锋利无比,陈国亡国后被纳入姜国王宫,这把小的是她以前特意向甄昊求的,没想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姜赢看着顾蓝衣的脸,想起顾清漪,叹口气,手疾如风,青丝随着利刃不断的飘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姜赢的手停了下来。
而眼前人的头发几乎全被裁光,眉毛也是再无半点,看起来像只秃了毛似的,姜赢看着这样的他,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顾蓝衣素来爱惜外表,如今这发不成髻,眉毛也全无,待他醒来,只怕会气得暴跳如雷吧。
若是这样的模样跑出去,必定被当做怪异,他必定不肯以这样的面目示人的,这短时间内他要再想出去生事,也是不可能了。
在姜赢临走的时候,她突然看见顾蓝衣腰间滑下来一块鱼形玉佩,她的脑海中又浮现起茉姬的脸,那个充满怨气和悲伤的女人,狠狠的拉着她的衣领,充满怨气和悲伤,嘴中却说着,要她永远永远的保护好他们。
“真是何苦来,”姜赢一把扯下那块玉佩,随即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她跳上画舫,摇橹声打破湖中的满片残霞,画舫发着幽暗的光,姜赢闻着风的气息,心中默默估算,她抬起头分辨方位,船顺着风往更远处飘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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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是静悄悄的,她夜里动作多,所以从来与妘姬她们睡在一块,华阳藤屏气凝神,发现四周无人于是悄悄的往外跑去。
华阳藤看着远处的少年吗,风中传开一阵乐声,那是少年拿着叶子在吹奏着不知名的曲调,华阳藤看着他只觉得心中有按耐不住的异样感情,要汹涌而出。
她沿着溪水,从石头上蹦蹦跳跳而来,似乎被长长的柳枝所挡,少女拂开,随手折下柳枝,朝他走去。
顾清漪撒开手,绿叶随风而去,他起身笑道:“你来了。”
华阳藤笑道:“你要弄清楚,不是我来了,而是你请我来的。”
“何必斤斤计较,”顾清漪笑道,向她招收道:“你过来。”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偏偏要让我出来,你又有鬼话要说?”华阳藤说着,身子却一直往他身旁走去,心却道:顾清漪整天神出鬼没的,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再出现,那她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吧?毕竟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少年对她招手,华阳藤朝他走了过去,顾清漪将她按着坐下,而后一双灵巧的手,在她的面上抚摸,她却并不觉得唐突,因为她明白他这是在为她画眉,少年在她的头顶笑道:“别动,你要动的厉害,这妆可就会花了。”
只听流水潺潺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月移至树梢,顾清漪的手停了下来,而后少年的手抽回,华阳藤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好了,”少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华阳藤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她笑道:“多谢,”顾清漪望着眼前人,目光犹如月华一般柔和。
华阳藤被他看的别扭,随手推搡,拉扯之下,华阳藤眼见,她蹲下身,一把扯下他的衣服,只见少年本该如玉般的光洁的背上却有几道狰狞的疤痕,她嘴边微微张开,却没有说话,顾清漪理好衣服,知道她好奇,淡淡道:“是家母所致。”
华阳藤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却突然就说不出话了,静籁半晌,她结结巴巴道:“小的时候我总给我爹娘惹事,我娘生气了,也拿马鞭子抽我……”
顾清漪笑道:“你不用找东西来安慰我,”华阳藤见了,心中却莫名难受,那道笑容分明没有入眼,是她不好。
一时相对无言,本就寂静的夜空变得更加寂寥,华阳藤没出声只弯下腰在他的腿旁坐下,突然顾清漪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辜负了你,你会怎么做?”
华阳藤听了蹙眉,随即一脸鄙夷,这人怎么这般自恋,先不说她们还没有什么关系,何来辜负二字?如若在以前,她势必要出言讥讽,可抬起头,却发现顾清漪也在看着她,看着少年的眼睛,心中蓦地一跳,恍如站在悬崖上,一瞬坠落,她嘟囔道:“说清楚些!你这样含糊,要我怎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