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素见她生气就笑道:“你既然知道事情机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
华阳藤不理,继续道:“我看你们也不必在几个人之间挑拣,有人更合适,那顾清漪生的那般俊秀,年纪又小,又会装,还天天高深莫测的样子,就让他去,他不是说了会全力帮助我们的吗,何必再让其他人去送死。”
正说着,华阳藤只觉得头上一记响声,原来华阳素劈手在她的头上一捶,道:“声音太大了!”
妘姬听了却摇摇头,蹙眉低声道:“那顾清漪与我们终究是没有什么交情,与其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还是多想想其他办法来得好。”
妘姬见华阳藤脸上有哀戚之色,也只安慰道:“藤姬,我知道你焦心,只是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我们也没有办法,你也该想想我们的身上,况且那群夷女又与我们何干呢?”
夷女也是人,华阳藤想这样说却终究没有说出声,“我不与你们说了,我自己骑马去!”女子懊恼一声,跑了出去。
入夜,凉风习习。
顾清漪正独自坐着,突然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他不由抬起头,只见远处有一个人骑着马在月下奔驰,青丝狂舞,女子挥手扬鞭。
顾清漪看清马上的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随即他左手拿出一粒珠子,对准往那马腿上弹去,咻的一瞬间,不偏不倚正中左腿。
马儿吃痛受了惊,扬蹄高声嘶喊一声,华阳藤虽握着缰绳,但因为心中有事,一时竟然拉不稳缰绳,顾清漪立刻上前飞身,稳稳将她的手扣住,华阳藤在空中翻了个转,随即落入一个柔软的怀中。当她看清来人,一时呆愣,随即脸色一变,立刻翻身下来,道了声谢。
顾清漪与她拉开一射之距,笑道:“别来无恙,夜深了,怎么不休息?”
华阳藤垂首道:“我睡不着……”是啊,她睡不着,那些舞姬难道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是夷人?若真要怨恨起来,如今在御座上的大王,将她一家放逐到北疆,她不该恨吗?大王又与她何干,家国天下,在她这心里第一还是自己的家人。姜人难道会在乎王位上是哪个人做王,在北疆多年,日子有多苦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如果是在王都生活,晚晴也不至于变成一个哑巴。
华阳藤越想越烦,突然就自顾自的道:“要说起怨恨,我也并不怨恨他,我爹拥兵几十万,却不曾有起过反意,我小的时候,他也常常对说我说,我娘是姜女,他爱娘也爱我们,华国已经没有了,现在我们都是姜人。”
她说着往后一仰,顾清漪立刻绕到她身后,接住她,闷声一响,他和她一起躺在草地上,入目是满天繁星,瀚海银河。
“自我有记忆以来,很小的时候,姜国就是战火不熄,四处都还在打仗,我娘被父母遗弃,我娘说她小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在一个野麋鹿身旁,一个猎户发现了,好心救了回来。至今,她连生身父母都不曾见过,也不知生死。你说,但凡人父人母怎么会舍得遗弃自己的孩子?……我爹也常常告诫我们兄弟姐妹,这天下要能永远永远和平才是好的。我自幼在这军旅中长大,不过短短十来年,我见过太多人从我面前死去了……”
年轻的人,明明昨天还打过招呼,第二天就再也见不着了,听不见笑了,还有些人,那样的健壮,只身一人可打虎,但转眼间,就没了眼睛没了胳膊。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这种时候,她时常常想,究竟是一死了之好,还是残缺的过下去好。母亲现在正在眉城,父亲也在护送六公主回国都,她就是死,也要完成使命不可。
“那些夷女,帮助她们不过是顺带的。清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真诚的望着他,眼中是期许的光在闪烁,一如明星。
没头没脑的话,顾清漪心中却明白了大半,眼见女子恳切的眼神,他冷笑道:“你这样热心,可那群夷女又与你有什么干系,若是你们在一起有什么事,指不定她们就把你卖了。”
华阳藤不满:“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用恶意去猜忌别人?她们几个昨天不是还送了花给你么?诋毁她们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顾清漪冷声道:“从女奴到后宫中的妃子,对于她们而言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你又何必替她们瞎操心?”
华阳藤站起身来,道:“才不是!我问过了,她们都说不想的,老夏王很奇怪的,当他的妃子一点也不好,而且她们只喜欢跳舞。”
顾清漪道:“罢了,我不想与你不说这些。”
华阳藤也暂时息声,少女踮起脚绕到他身旁,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喂,我问你,你与那个姜王后是什么关系?我看妘姬很是在意这个。”
“我叫顾清漪,”
“好好好,顾清漪,你与我们姜国王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清漪笑道:“你猜猜看?”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是华阳藤的马鞭抽打在地下,地上的杂草一瞬间被拦腰截断,“你怎么这么野蛮!”顾清漪忍不住道。
“你还敢说,我问你,方才我骑的好好的,是哪个坏小子做了手脚,你还真当我不明白?”就算她刚才不明白,可这一下她也回味过来了。
顾清漪却突然道:“我母亲是你们姜王后的姑姑,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华阳藤听了一愣,而后继续问道:“臭小子你现在是什么年纪?这姜王后这样有名,那你了解她么,她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美艳绝伦?”
顾清漪听了扑哧一笑,而后缓缓道:“美,若真要说只一句,人间无此殊色,但究竟是别人,与我无关。”
华阳藤不解追问道:“怎么无关,她不是你堂姐么?”
顾清漪的脑海中浮现起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叹气道:“她只怕是很厌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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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顾蓝衣伫立在树下, 看着湖岸旁不远处停靠的画舫, 将壶中的酒痛饮一口, 心中微微有些愁烦,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姜赢居然如此厌恶他, 连入夜都要到船上去休息,船上如此狭隘的地方, 她都能呆上一天。
和他一起呆在这里难道不好吗?衣食无忧, 不染俗世,夜看繁星,醉卧星河,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顾蓝衣叹了口气, 本以为那日她说的不过都是些气话罢了,毕竟他可以肯定, 她是绝对不会对那位君王有任何好感, 他以为那夜女子所说的只是用来搪塞他的,不要几天,她就会消气, 而最终她会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然而,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预期,自打他将女子带来这里,除了日常饮食作息,其余的大部分时候, 她都往画舫上跑,这一天下来,大部分时辰都是在船上过的,那个素来无喜无怒的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他当真错了?
难道真如她所说,她真的对那个所谓的丈夫有情?不可能!顾蓝衣摇摇头随即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饮尽,酒水从喉间而下将他心底偶然冒出的念头压了下去。
但他的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波动,试想,当初,唆使他将女子带出宫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现在想来,其实不过是那点微妙的不平衡,他自然是敏锐的,只是透过她给他的那些书信,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文字,但他却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些新鲜的事,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
所以他选择在那日将她带出了王宫,是一时兴起,还是情发于心,其实他根本都没有细思过,他也不愿去思考,做了就是做了,何必再问缘由,这些年来,他素来都是这样随心所欲的。
顾蓝衣望着湖上的画舫,那船突然在平静的湖面上波动了起来,顾蓝衣心中明了那是因为姜赢出来了,不过一会,船头上露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女子站立在船上,轻风浮动她柔软的青丝,朝阳洒在她的身上,给她白衣上镀上一层金光,带来一片暖意,女子的脸上满是柔和,可却在看到他的一瞬立刻别开眼去,随即姜赢又回到了船里。
顾蓝衣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可越是这样,他偏就越不想放她离去,就仿佛是天地下最珍贵的东西,起初静静的摆放在哪里,但现在这个宝物,居然有其他人要留下痕迹,这不是罪孽么?她可以不属于他,但也不能属于任何一个人。
只是顾蓝衣心中却不由疑惑,为何经历了那么多的她,那颗一直在漂泊的心,居然也有定下来的一天?
真是太让他失望了,明明她一直都是那样的铁石心肠,无论身在何处,落于何等难堪的地步,她不曾对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假以颜色,那样的女子,只要微微低下脖颈,就会让无数人疯狂,而这颗人世间最美丽又毫无瑕疵的明珠,竟然因为一个庸俗的男人而染上了俗世的尘埃,简直无法原谅。
姜赢坐在在船头,船身随风波动,摇摇晃晃,阳光照射着清澈的湖水粼粼,风吹起着皱波,湖中有小银鱼在无序游动,女子对着清澈的湖水,挽起头发,她抬起头,远处还是湖水,而后是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