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麻的小花很有趣,把花胳膊揪掉会发现黏黏的。再把花和花胳膊分开还能扯出一截黏黏的线。之前放牛的时候,文静经常摘些做成耳坠粘在耳朵上,或者摁在脑门上,很有意思。大毛见这么多小花有些手痒,摘了两朵大的,粘在耳朵上。
“富贵,你看我好看吗”?
富贵抬头瞅一眼,“丑死了。大毛你别偷懒,赶紧干活”!
一家人一直割到天黑才停下来。二柱已经回去套了牛车来,把一捆捆的青麻码在车上拖了回去。也不往家里拉,直接卸在了洋槐树下。一排排堆好。
“爹,这有多少斤啊”?大毛自己估计在400斤的样子,不知道估得准不准。
“一捆10斤的样子,你去数数多少捆,自己算算”。
"36捆,我刚刚数过了。那就是差不多360斤,加上娘的120斤一共差不多480斤"。大毛随口就来。
杨二柱很是惊了惊,转过头满眼诧异地看着大毛,暗自心想大毛是不是多开了一窍。
“按这速度咱们明天1000斤是好割的,那就差不多了。后天上午估计早早就够了”。大毛在二柱面前从不藏着掖着。一是放心,二是只有这样像个大人的样子,自己才能有话语权啊!“爹,这山芋和青麻咱们什么时候运到镇子上”?
“后天割好青麻就往镇上拖。就拖到大马路的岔路口,那边有一大片空地,到时候就堆在那。后天晚上我看一晚,大后天早上你和你娘早点去换我,我再往县城赶”。
第二天一家子起了个大早,两个娃娃都不想去放牛,托了成才,代放一天。
这一家子割青麻割得红红火火,难免有些惹眼。很多村户见了都要跑来问问,割这玩意有什么用?二柱一律笑眯眯地回道,“县城里有个亲戚托我割的,不知道有什么用”。
到第三天的时候果然不差多少了,只割了十来捆二柱就说够了。
家里的两头老牛又要受累了。这一趟趟的从上午一直拉到半下午,只吃中饭的时候歇了歇。总共拉了八趟才拉完。山芋加上青麻,把岔路口那片空地占了一大半。怕晚上落了露水,二柱割了些蒿子盖在上面。
富贵先在路边看着,二柱回去吃了饭洗完澡便来换了他。为图省事,也不登床,只带了卷软草席,铺在旁边。上风口熏点艾草,二柱就这么凑合了一夜。
这一晚李杏儿都没怎么睡着,总是翻来覆去的担心。凡事第一次总会有诸多忐忑。她干脆大半夜就起了,炕了几锅子的饼。又把大毛叫起,两人摸着黑吃了早饭。大饼里夹了花生酱包了四丫子带着给杨二柱。又装了一羊皮囊子的凉茶一道带着。
母女两到路口的时候,杨二柱也起了。草席子已经卷了起来。看见二人来,又忙去旁边池塘里洗了手脸。接过饼和水也并不吃,连忙往镇子上去,他得去赶第一班去县城里的牛车。镇子上每天就这一趟牛车往城里去,错过了就没了。这车到下傍晚的时候往回赶,一趟一人就要六文钱。
大毛还有些困,又把草席铺开,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李杏儿坐在边上发呆。她把这账在心里算了一遍又一遍,山芋能卖五两多,青麻大概能卖1300文,总共去了车费能落下个六两的样子。这样交了地税还剩一两多,这明年的日子就不用担心发愁了。想着这些都多亏了大毛,准备去夸她两句,低头去看,大毛已经卷着身子睡着了。李杏儿伸手把大毛脑门上耷拉的头发轻轻往后理了理。
大毛再睁眼的时候,看见旁边坐着的富贵吓了一大跳,“富贵,你不放牛怎么在这”?
“你们早上怎么都不叫我?”,富贵鼓着嘴有些生气。他这两天可都在盼着今天。结果早上起来,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牛还在院子里拴得好好的,这不明摆着等他自己起了去放牛。那刻他觉得有些委屈,有点想哭。觉得家里谁都不理解他,什么事也不和他商量,甚至觉得没人疼他。自己也后悔怎么没早和大毛说了,今天她去放牛,他去看马不是正好。
富贵早上气得饭都没吃,空着肚子把牛赶上了山。可是心里实在痒痒,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摸摸那大马。就又厚着脸皮托成才帮忙看了半天的牛。
“让你多睡会儿还不好?你不放牛跑这来干什么”?大毛不解。
“放牛,放牛,你怎么不去”?富贵气还没消。
“富贵你这一大早的怎么着了,怎么不太高兴”?
“早上怎么都不叫我。我天天盼着来看看大马,你不知道啊?”,富贵还是觉得委屈。
大毛这才想起富贵每次看见马车的样子,总是眼巴巴的。再看富贵气鼓鼓地坐在边上,眼睛都有些红了。“怪我,怪我,这两天咱们不是都忙着割青麻吗,我就没想到。富贵你下次想做什么你要说啊”。
富贵耷拉着脑袋坐在旁边,小声嘀咕,“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大毛笑着去哄他,“富贵,等咱们赚够了钱,就买上一匹大马!到时候你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第43章 来了一辆马车
富贵喝了大毛的迷魂汤, 整个人飘乎乎的。仿佛买大马这事指日可待。
母子三人并排坐在路边, 各自神游天外。富贵脑袋里一遍遍放着自己骑大马的样子,仿佛回过头来还能看见成才羡慕的小眼神。李杏儿又默默把账过了遍,连家里攒的六两银子,两头肥猪,四头牛这些大家当都算了进去。了不得了,这么算着自家在王家村怎么也能算上个富户了!母子两人这幅喜滋滋地梦幻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大毛却是真的在思量买一匹大马的可行性。等山芋青麻卖完以后, 家里买一匹马的钱该是够的。可就眼前来说, 马对于她们这样,以种田为生的村户人家来说, 远不如牛来的实用。杨二柱和李杏儿估摸着是不会同意的。大毛有些头疼,想着以后可再别轻易夸这样的海口。
“娘,这马车怎么还没来?”, 富贵等的有些急了。
“哪有这么快,你爹还得去书铺装书呢。这一车子的书也不轻, 路上也快不了”。
大毛在心中估算了下时间, 现在应该在八点多的样子。杨二柱五点多走的, 到县城也差不多七点多。再等等马车搬搬书纸,这会儿估摸着刚从县城出来。马车比牛车快,约莫再有个半个多时辰的样子就该到了。
可这莫说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都过了, 还没见车的影子。不止富贵,大毛和李杏儿也都跟着急了。李杏儿不知眼巴巴地朝着路口,看了多少回了。大毛也急的绕着山芋青麻堆转了好几圈。
“娘, 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富贵有些担心。
“呸,呸,呸!小孩子别瞎说”,李杏儿瞪了富贵一眼。
大毛心里琢磨着,不知道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车子坏在半路上了?还是,这两车子的书惹了眼被截了道?想到这大毛也忍不住学着李杏儿的样子在心里呸了三声。
李杏儿是越等越急,恨不得套了牛车去县城看看。
“娘,你也别太急。这来回的路这么长,还有许多坡,耽误些时间也是正常”。大毛如此安慰李杏儿,也是安慰自己。
“来了,来了,马车来了!”,富贵眼尖,这还离得老远就看见了。“咦,怎么就一辆?是咱家雇的吗”?
大毛仔细去看,确实只有一辆。镇上人家少用马车,这车是自家雇的没错了。
车子到时也不停,只是速度慢了些。杨二柱和车夫并排坐在前面,这会儿正伸着头朝李杏儿喊了句,“我先把书给方大哥送去,等会儿回来“。
李杏儿满肚子的疑问只能暂时忍着。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才回来,停在边上。富贵现在都没了看马的兴致。
“二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来了一辆车”?李杏儿忙去问二柱。
“先吃饭吧,天都中了,孩子们该饿了。我从镇上买了些酱饼,吃了饭再说”。杨二柱说着,递给李杏儿三串荷叶小包,一包里面有三块圆酱饼。李杏儿这才想起,刚刚好像还听见富贵的肚子在叫。也不再问了,拿着饼子和孩子们一块儿吃起来。
“姚大哥,这也没什么好的你也将就吃点吧。今个实在是对不住,耽误大哥这么许多时间”。杨二柱说着递了包肉饼给姚车夫。
姚车夫全名姚顺,一个月前刚置的马车。姚顺以前在镇上多是做些杂活,什么瓦匠活木匠活全都能干。实在没活的时候还去烧砖的窑子里做苦力。这些年努力做活,省吃俭用的也攒下了笔银钱。想着总这样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不是长久之计,遂狠了狠心,东拼西凑地置了副马车。每天都是攒足了劲接活拉货,盼着能早点把债还了。每一趟活计于他来说都来之不易,哪怕中间生些波折,他也少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