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我也是怕牛受不住才想着雇马车的”。
“我知道哪里能雇到马车,等到了县城,我先带你们去把车雇好”。
“这怕不行。我得先去寻寻城里有没有麻绳麻线作坊,看看他们收不收青麻。收的话我就雇两辆车,你家的书本纸笔的也能一次拉完。要是不收的话我就雇一辆,剩下的货方大哥你得自己想想办法了,实在对不住”。
“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怕拉一趟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往年总要用牛车捣腾个八九趟,牛也累人也累。这回哪怕只能雇一辆车也省了我一半的事”。方大有嗓门洪亮说话很爽气。
“对了二柱,大柱现在过得怎样?我听说他在顺城一家粮铺里做账房”?
“嗯,前些年是说在做账房。这离得远,这些年我们也走动少了,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方大有听了不再说话,大毛看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牛车估摸着跑了块一个时辰才到县城。方大有指着方向,车子一直拉到一个小铺子门口才停下。大毛依旧留下看车,两个大人下车进去。
不要小瞧了这铺子,里面大有乾坤。铺子进去又长又深,两边各摆了两排一人多高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码得都是书本。中间余了三人宽的过道。杨二柱还是第一次来,不免四处打量,见个年轻伙计正踩着凳子,从架子上往下拿书。
“小吴,你们东家呢?快给叫出来”。
“谁找我?”,这东家从柜台前露出个脑袋来。柜台就在铺子进门处,说是台子,其实也是架子,上面摆了些纸墨笔砚。
“小东家,我今天来先把秋天的货定了,过两天我这兄弟帮我来拉”。说着回头指了指杨二柱。二柱朝着眼前这白面书生笑了笑。
这书生也姓杨,名名,对就是叫扬名。长着一张喜气的圆脸,面白无须。
“好嘞,方大哥”。扬名笑眯眯地应了,又仔细瞅了瞅杨二柱。他最近书看得有些多,眼睛有些花,不多瞅两眼看不清。
杨二柱趁机向掌柜打听了下,这县城里的麻绳作坊。
“这位大哥,你可是问巧了,我二叔家就做这个的。他家是个纺织作坊,这麻线细线都做。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杨掌柜客气了,我也姓杨,叫杨二柱,你叫我二柱就行。我想问问看这作坊里收不收青麻,我们村里这青麻到处都是”。
“这我可就不太清楚了,你自个儿去作坊里问问看吧”。说着转头去喊,“小吴,带这位二柱哥去二叔家的作坊看看”。
杨二柱赶紧做了个揖,“那太谢谢杨掌柜了,也麻烦小吴哥给带个路”。
“二柱哥客气了,论起来咱们还是本家呢”。杨掌柜笑眯眯地客套了句。
有了小吴哥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这作坊已经偏了城中心,在城北边上。作坊大门十分气派,柚木色门头上雕了几个大字,大毛抬眼望去,这字半简半繁不太认得,估摸着是叫旺城织局?两边立了两个石狮子。
守门的是个老大爷,应是认识小吴的,问了句他怎么来了。小吴只说找王管事有些事,又问了老大爷王管事在哪。
得知王管事在库房理货,小吴熟门熟路,一路领着父女二人到了库房。
库房颇大,里面堆了各种织线。王管事正看着伙计堆放货品。小吴过去叫了声王叔,又说了两句,回头把二柱拉过去介绍了下就走了。
“不知这位小哥找我有何事”?王管事听小吴说这汉子找自己有事,倒有些好奇。
杨二柱有些紧张,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稳了稳才问道,“不知管事这里可収青麻”?
“青麻“?
“嗯,我们村里长了许多青麻,这会儿都开花了。管事若是収的话,我割好拖来”。
王管事听着有些新鲜,这青麻每年都是自家伙计下到庄子里去収去砍。头一次有人要上门来卖。想想要是这汉子真能送上门来,确是能省了很多事。
“自是収的,你随我来”。
说完带着父女二人到了账房,拿了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连打了三遍才停手。
“小兄弟,我这収是収的,但价钱不高。这鲜的青麻,你拖到这里,我给你八厘一斤”。
杨二柱听了,眼睛一亮。这青麻除了路费,完全是无本生意,只赚不赔。赶忙答应了,生怕管事反悔。
“不过这青麻一定要新鲜,割下后不能超过三天,否则我们不好去皮”。
“成”,杨二柱满口答应。想着回去割上两天,第三天运来也能凑上不少。
“王管事,我这要是有个两三千斤,您这都能収了吗”?
“能,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杨二柱听了连连道谢。又约定就这几天要送来一车。这才喜气洋洋地和王管事告了别。
作者有话要说: 又多一点
第41章 桥洞下
今天要做的事已完成一大半, 余下的就是雇两辆马车。杨二柱又驾起牛车往书铺赶。
到的时候, 方大有已经订好货物,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看小吴干活。小杨掌柜捧着本书正襟危坐地在柜台后看着。
杨二柱进来和三人一一打了招呼。
小杨掌柜放下书,笑眯眯地应了。“看二柱哥喜气洋洋地样子,这卖青麻的事应是办妥了吧”?
杨二柱听了,嘴咧得更开, “这是托了杨掌柜的福, 实在是太谢谢了”。这倒是实话,要不是小吴带路, 这能不能见到王管事还两说。
方大有也替杨二柱向小杨掌柜道了谢。一番客套后,二人才辞别扬名,往下一站去。
“这整个望城啊, 跑马的也就这么十来户。没生意的时候这些人家就去城西的桥底举牌揽客。咱们先去城西看看吧”。方大有对县城颇熟。
刚刚那书铺在城北,这会儿要去城西, 倒也不是很远。不过两刻钟的样子也就到了。这次也不用大毛看车, 二柱找了个树荫把牛车解了套, 牵着牛去旁边河里饮了水,又牵回来拴在树下。把车里剩下的山芋藤子全都扯了出来,铺在地上喂牛。
方大有说的桥是个旱桥,桥下别有一番景象。不过二十多米长, 两米多宽的桥洞下,居然挤挤挨挨地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或站或坐, 歪歪斜斜地分了两排。中间余下不到一米留着过人。每人前面都放着个木质方牌,上面写着所求活计。大毛仔细看去,见有个中年妇人牌子上写着,针线裁衣,这估计是想找个针线活。旁边站着个壮硕汉子,牌上只写了两个大字,大厨。这也简单明了。
这不就是个小型人才市场吗?大毛来了兴致,仔细去看各个牌子。这牌子上的字迹倒是都很工整。大毛有些也不太认得,多是连认带猜。瞧着除了一些常见的力气活,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什么教人种花,教人养鱼之类的技术活。
大毛走到一个精瘦老头前面,瞅了眼,不得了!这老头厉害了,牌子上密密麻麻都要写满了。大毛蹲下仔细去看,全是技术活。第一条是教人算命,接着是教人修伞,教人骑马,后面也有些教人养花养鱼之类的,最后一条居然是教人杀猪。大毛有些好奇很想问问这老头,这么多手艺你直接给人算命,修伞,养鱼养花不是更好找些?
还没等大毛张口,杨二柱那边已经找到了跑马车的,这会儿正在前面谈着。大毛赶紧走两步,凑上前去一道看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长得有些瘦,脸有些尖,绿豆大的眼睛倒是亮闪闪的,一副精明样子。牌子上写着两行,一行马车,接着一行是价钱便宜。
杨二柱说清自己要拉些什么货,怎么拉,拉倒哪里后,问小伙子什么价格。
小伙子说了一堆什么这么远,这么重,这么麻烦之类的话,最后说道,“这样吧,我看兄弟也是诚心要找车,我也不多收你,一趟就给个150文吧。来回两趟300文”。
方大有听了,拉着杨二柱掉头就走。这小伙子急了,忙把二人叫住,“两位大哥别走啊,这价钱好商量嘛。那你们看着给吧,觉得给多少合适”?
方大有也是常做生意的,知道这些人的惯常把戏,大概价格也心中有数。直接一砍到底,“我们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人,小兄弟咱也不亏待你,一趟100文,你看要是能跑咱们这就定下,跑不了我们就再看看”。
“这位大哥哪有您这么还价的啊?这一下就砍了一小半啊”。随后他又把货多重,路多远,拉起来多麻烦重复了一遍。说完见方大有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说道,“这桥洞下可就我一家,错过了您可就找不到了。这样,咱们都让一让,一趟120文,大哥看怎样?我都没接过这么低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