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过去了,大家依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可眼里那种男人之间心领神会的光芒,在各自的眼眸中迸现,相互交换着。
三刻钟过去了,大殿上的气氛更加松散,大家面上开始浮现些许暧昧的笑意,看看,皇上就算再圣明,他也是男人不是。不知昨日怎么折腾来着,还能影响了早朝,这会子了,竟然还没起身,哈……
就在朝堂上官员们脑补皇上八卦的时候,京城已经有了变天的前兆。
按照早朝和官员上衙点卯的时辰,京城官员们到达各自的工作岗位之后,五城兵马司的兵士悄然出动。
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十几个重要朝臣的府邸,就被五城兵马司的兵士封锁,只能进不能出。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虽然没有禁止通行,但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时不时的,还有列队步行和骑马的兵士,在街道上巡视、疾行。
见此情形,已经出来的百姓也豁然色变,仓皇退回自家,再不肯出门。
京城在突然之间,已经处于戒严状态。
安国公府这样的武将家宅,更是被重重包围。
今日一早,安国公府的守门人刚打开门,打算像往常一样,清扫自家门前街道。可是,一开门,就被门外的兵士给挡了回来。
护院头领孙杨和乔来运几次协商,都没有结果。
五城兵马司兵士出示了兵马司的令牌,说是执行公务,原因不知道,只听上峰命令。
孙杨是跟随安国公在战场上拼杀过不知多少次的亲卫,自然无惧这些养尊处优的兵士。可是人家拿着兵马司的令牌,的确是公务。
他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瞪着眼前的兵士好半天,只把几个兵士骇得倒退了好几步,却也只能忍了,拉着乔来运退回府里,把大门紧紧关上。
国公爷之前有过交代,这些天情形不对,如果有异常情况发生,若国公爷不在府中,他们这些人只管看好门待命,若有人强行入府,格杀。
还有后巷的齐家也得照看着,若是齐家有危险,也一样,来犯者,格杀。
乔来运自行找连贵商议,安顿府里事务,重要的是看好了缘哥儿。免得忙中出错,或者被外人混进来做些什么。
孙杨则把国公府的防卫整个儿检查一遍,然后来到国公府后墙,登上后墙的一架梯子,远远看向齐家院子。
齐家院子位于国公府后巷,和安国公府后墙只隔了一条巷子。孙杨登高一眼看过去,不由感觉好笑。
齐家混在国公府后巷众多房屋院落中,并没有被刻意针对,却也其它人家一样,被几队兵士严格看管,不能随意进出。
和孙杨遥遥相望的,是齐家主屋的房顶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关禾。孙杨一冒头,就碰到关禾扫过来的视线。
他这里一笑,关禾也笑了,神情间甚是轻松。
齐家统共也没几个人口,有关禾守着,还有齐家那两个身手不错的小子,尤其齐三顺,那就是个天生应该在战场厮杀的小子。若没到朝廷下狠手剿灭的地步,寻常兵士不能把齐家怎样。
…………
京城中其余各家,像韩延回、各部尚书、各大学士,以及几家名望极高的勋贵府邸,凡不是太子党和福王党羽、还颇有权势名望的官员之家,都被兵士围困。
即使太子和福王一系的官员,在这种时候,也都关门闭户,不见有人进出。
大夏朝建朝百余年,这一年暑热刚刚消退的八月初,京城之内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清肃杀。
皇宫里,皇帝依然宿在惠嫔那张辉煌精美的雕画大床上,神色安闲,鼻息均匀,似乎就是正常睡眠未醒的样子。
皇帝沉睡的床头和床尾,各埋伏着两个人,都是紧身打扮,受持利刃。
如今天色已大亮,慧嫔面色青白,强自镇定着,跪坐在床榻外延的脚踏上。她不敢看犹自未醒的皇帝,只在心里默念着,时间怎么过的如此之慢。
房间里里外外,窗前、门边,以及不引人注目的帐幔后、角落里,稀稀落落站着宫女太监打扮的人,手中刀剑闪着寒光。
太子没有上朝的资格,却也没呆在他的太子府,他正和皇后一起,坐在新晋的慧嫔的晨喜宫的外殿。
皇后坐在主位榻上,神情很是忐忑。太子坐于主位一侧的椅子上,面色阴沉。
已经一整晚了,依然没撬开张存海的嘴巴。如果张存海一直不肯说出兵符和大夏朝皇帝私印的所在,随着时间过去,只怕朝堂和京城的局势就不好控制了。
到时候,少不得要大杀四方。而没有皇权支持的杀戮,是得不到当朝武将呼应的。就算他们以有心算无心,侥幸赢了,只怕也会元气大伤。之后,还得应对各地不肯臣服官员和军队的反扑。
皇后动了动身体,艰难开口,说道:“要不要再去看看拷问结果?不要张存海熬不住刑死了,接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第一零三九章 把他带入死地
太子恨声说道:“张存海这条老狗,死不足惜!”话是这么说的,可接下来,太子还是安抚皇后道,“陈良德知道事情紧要,没问出结果之前,总会吊着他的命的。”
自从太子被皇帝定了患有心疾,皇后就知道大势已去。
即使她有皇后之位,日后不论谁继位,都要尊她一声太后。可是,有生母的皇帝,对她这个面子情的太后,又能有几分真心尊重?她这个尊荣了三十几年的后宫之主,以后却要仰别人鼻息而活。
这种结果,她接受不了。
所以,进宫请安的太子稍加劝说,她就下了决心,要为自己和儿子挣得天下。
至于皇帝……呵呵,这么多年了,皇帝只顾享受娇色美人儿,对她这个年老珠黄的糟糠妻子,实在没多少情分可言。否则,也不会这么干脆的断了儿子的生路。
既然这样,那就各凭本事吧。
“可是……咱们就这么等着吗?若张存海一直不开口,那可怎生是好?皇儿,不能再拖了。要不,还是干脆把皇上唤醒,顶多咱们尊他为太上皇好了,只要他交出皇位和印信。”皇后很担心没有历代皇帝的私印,会引起混乱。
若是能避免混乱,退一步也没什么。只要皇位到手,多个太上皇又有什么关系?供着他就是了,就当供了个菩萨。
“还没到那个时候,再等等看。”
太子说着,往殿后方向扫了一眼。能不见皇帝,他是绝对不愿意见的。不到最后那一步,还是不打扰父皇了,让父皇就这么在美梦中逝去,对于一个失去皇位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
勤政殿上,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那些以为皇帝因为消受美人恩的大臣们,也觉得不对劲了。
朝堂上开始漫延着不安的情绪。
瑾融更是心急,可是,照着现在的样子看,除了皇帝迟到,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不时地扫一眼福王,想着怎样才能既钳制住福王,又能出去勤政殿,看看外面的状况。
正当他想着,先示意董博林找个由头出去一趟,探探殿外的情形时,安国公那里动了。
安国公是武将出身,就是现在年事已高,每天也要动动腿脚,做做基本功。可是,很多文臣已经站不住了,不住的挪动双脚,改变身体重量的支持点。
他瞟了瑾融一眼,见瑾融眉头紧锁,正把视线看向三品文官的行列,便先一步抬脚,向殿外走去。
随着安国公迈步,福王和刘成之神色有了些变化,却依然沉着性子,没动。
安国公在众官员的注视下,将要迈出大殿门槛的时候,殿门前出现了四名禁卫,挡在安国公身前。
一名禁卫躬身行礼,说道:“国公爷可是有事?陛下一会儿就到了,国公爷可否再等片刻,等散朝之后自行便利。”
安国公受阻,面色不虞,不咸不淡的说道:“老夫尿急,要去如厕,用不了多少时间。”
额!
原本被强势出现的禁卫军吓了一跳的官员们,听到安国公的话,更是愕然。
安国公这老儿一向倚老卖老,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可这种话……如此直白的在大殿上说出来,似乎……不好吧?
众官员纷纷啧舌,虽然暗骂安国公老不休,可也想看看禁卫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守在殿门前,不让人出入的样子。
“这个……”几个禁卫军兵士相互交换着眼神,大概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显然,这几人虽然不知该怎么处理尿急这种事,却并不打算离开身形。
安国公哪里会管这些,抬手把几人一扒拉,就要迈步出门。
“国公爷止步!”四名禁卫身后走出一人,看服饰应该是这几个近卫的上官。
这人先瞪了几名禁卫一眼,上前拱手道:“国公爷在早朝中途离开,着实不合规矩,请国公体谅咱们的难处,再捎待片刻。”
安国公脸一沉:“片刻,你说片刻就片刻了?圣上何时出来早朝,难道还要听你吩咐不成?老夫劝你,还是赶紧让开,若是耽搁了时间,让老夫在殿前出丑,伤了老夫的体面事小,让圣上看到了糟污事,污了圣上的眼,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