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用焦炭做燃料炼制的一批铁材,悄无声息的送入朝廷的兵器厂。
这批铁材全部制成兵器之后,皇帝又一次出宫。这次是带着以安国公和兵部尚书为首的几个武将,前去兵器厂,检验新材料兵器的品质。
皇帝和相关武将、兵部官员对兵器的检验结果没有大肆宣扬,甚至连朝中一些于此无关的大臣都不知道,兵器厂打造了一批材质不太一样的兵器。
但是,工部的记录中,多了一种冶炼成品,叫做钢材。取其坚硬无比的意思。
而暗地里,一种狂喜在一些武将和负责军备的官员中弥漫。
在这种暗流涌动的同时,朝正在用钢材打造兵器,计划逐步更换驻守边境的守卫将士手中的兵器。
这个结果,让福王和刘成之稍稍松了一口气。最起码,钢材冶炼成功,是将作监和冶炼作坊合力完成,瑾融和叶欣颜并未参与其中。至少不明根由的人会这么认为。
六月十八是老崇亲王的寿宴,福王自觉已经做好准备,前前后后也都铺垫妥当,只等寿宴那天来临,按计划实施就行。
可是,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距离老亲王寿宴还有三天,太阳还没落山,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找上刘裕的住处,通报说是刘裕多年的老友,久未见面,特意前来拜访。
入夜之时,刘裕和这位文士满身酒气,在刘府门外告辞。刘裕还很贴心的安排了自家的马车,把他扶上马车送走了。
第二日早朝刚散,福王府就有家人来报,福王一个怀有身孕的姬妾动了胎气,虽经诊治,但那急切的情绪依然不稳。所以,福王妃请福王得空回去一趟,去安抚那姬妾。
事关皇子嗣,自是不能耽搁。福王给新任的户部尚书打了招呼,就打马回自家王府了。
进到王府,福王并没有进后宅,而是去了前院的会客厅。会客厅里,刘裕正焦急的等着他。
刘裕并没跟福王寒暄多少,迎上来简单的行礼之后,就亦步亦趋的跟着福王的步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禀报:“昨日晚间,一个自称陈协的文士前来找属下。那文士开口就问,咱们是否打算在老崇亲王寿宴上做些什么?”
福王已经走到上首的椅子旁,刚想坐下,冷不防听到刘裕这句话,不由一惊:“他是什么人?咱们这件事的计划和安排应该没有疏漏,他怎么会知道?”
“陈协说他是替太子做事的人。”刘裕说道。
福王先是怔了怔,然后皱眉:“太子?他想做什么?”
刘裕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件事他们做得很隐秘,用的都是极可靠的人,完全没有泄露消息的可能。
可是这位陈协是怎么回事?就在他们将要动手的时候,他就找上来了。而且人家还知道他们要在什么时候,对谁动手,听得很让人心惊啊。
“他是替太子传话的。太子说,殿下这么做没用,他想和殿下碰个面,谈谈合作事项。”
福王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已。从我进到朝堂,看多了他的奢侈**、无所作为。和他谈事情?除了得不到丝毫好处,反而会被他连累致死。”
刘裕叹了口气,劝道:“殿下还是去见一见太子吧。无论怎样,老崇新王寿宴上的事情是不能做了。虽然那药不是当场发作,可是已经有人知道这个计划,若是出事,只怕就真的能查到咱们头上。”
第二日,太子刚好进宫给皇后请安。
待到他出得皇宫,也并不做什么遮掩,先是去阁部转了一圈,和几位神色紧张的相爷胡扯两句。再从阁部出来,一转弯儿,就去了户部。
一路和人打着招呼,说他在户部进出多年,很有些感情,所以顺道过来看看。
他一路走一路摆着手,让众人免礼,在现任户部尚书的办公房里转了一圈,就径直找到福王的房门外。
福王正坐立不安的等着他。从敞开的屋门,能看见太子迈着很悠闲的步子,带着两个小厮,往他这里过来了。
福王在看见太子第一眼的时候,就连忙起身,在门口迎着了太子。
还没等他说话,太子就笑呵呵的说道:“七弟一向可好,这户部的差事怎么样?这个屋子很舒服吧?这可是你二哥我精心收拾过的地方。”
福王心下不悦,面色却不变。先给太子行了礼就把他让了进去。在外面天井里进进出出的官员,偷瞄着看着两人进屋才各自散去。
第一零三六章 扫清障碍
太子当仁不让的在上首坐下,也不管福王的小厮还在屋里奉茶,就惫懒说道:“刘裕对你说了吧?你那事情做的缩手缩脚,出手就不高,别说难以成功,就算成功了,也没甚好处。孤来和七弟商议,咱们合力做一票大的,你看如何?”
虽然上茶的小厮是福王亲信,可太子连个预示都没有,连清场都不曾,就把这种话扔了出来,让福王很是恼火。
太子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行径,很有些骇人。和这种已经走上绝路的人揪扯到一起,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福王暗自懊恼,不知自己一方谋划的事情,怎么就让太子知道了。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太子已经被皇帝剥夺了皇位的继承权,只有拼死一搏这一条路。而自己还有机会,如今却因计划泄露,只能被太子攀扯、和他坐一起商量事情。
他扫一眼跟着太子进屋的随从,并不打算当着太子的人说违禁的话。
太子有着丧心病狂的奢靡性子,自是没机会继位,所以才狗急跳墙、所以才会孤注一掷。而自己那错犯的并不算大,如今又重出朝堂,还有争夺皇位的资格,犯不着和太子往一起掺合。
太子会意,抬手把随从挥退,看向福王的眼眸里满是讥屑:“七皇弟一定觉得还有翻盘的机会吧?你以为搞掉了瑾融,孤又没有希望继位,那皇位稳稳的就是你的了,是吗?”
福王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淡笑着说道:“二哥说的是什么意思,请恕皇弟听不懂。”
他面上保持着恭谨,心中的嘲讽不下于太子。自己有没有机会还不一定,但是,你这位已经废了的太子,却是一定没机会了。
“呵呵,”太子这次干脆讥笑出声了,“没想到七皇弟在朝堂上行走多年,居然看不明白当前的局势。照目前的状况来看,父皇想当千古明君的契机,就在叶欣颜身上。而叶欣颜最开始出头,就是在瑾融的扶持之下展开的,瑾融的各种主张又深得父皇之心。你把一个能延续父皇新政、能让父皇名垂青史的继位人杀掉了,父皇还会把皇位交给你……”
太子呵呵的笑着,“孤不知七弟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父皇的儿子可不止咱们三人。你若真的除掉瑾融,也许父皇为了安抚叶欣颜继续为皇朝卖命,会让你追随瑾融而去。父皇大可以再培养一个年幼皇子,更便于把父皇的执政方略继续下去。”
福王的心咯噔一下,皇帝身体不错,为了免除皇子们对皇位的虎视眈眈、免除继位者对皇帝辞世的期盼,也许让年长些的儿子出些差池,可以让皇帝在皇位上坐的更安心……
太子见福王色变,浑不在意,就像在讨论两家庄子的出息似得,说道:“孤的意思,整合一下咱们两家的力量,先扫清挡在通往皇位路上的一切障碍,把皇位抢到手。至于天下……”
太子看向勃然变色的福王,继续说道:“咱们两人可以各凭本事,再行抢夺。或者南北而治、分江而立,一样可以做逍遥皇帝。”
福王已经被太子的话惊脑中混乱,口不能言,“你你你,你竟然……父皇健在,抢皇位……”
皇帝健在的情况下抢皇位,那就是要弑君了,瑾坤他怎么敢?
太子寒了脸,冷声道:“不然你以为呢?照着父皇心意,父皇百年之后,继位的一定是瑾融。你以为,瑾融登基之后,会容忍曾经对皇位勃勃野心的人继续活着,继续威胁他?”
这番话让福王的脸色缓了缓,太子面色更加狠厉,说道:“既然父皇和瑾融不给你我留生机,那就不要怪我等心狠手辣!早一步下手,说不定就能给自己、给一家大小博出一条活路。”
福王面色依然阴晴不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要自己的心腹谋划才更安全。多一人参与,就多一份危险,更何况还要和敌对方合作?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这么危险的事情,二哥和我合谋,不怕消息泄露吗?”福王沉声说道。
太子哼笑道:“孤有什么可怕的,反正最后也是个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孤上路的时候,总要多拉几个人陪着才不寂寞。”
福王色变,这是在威胁他。
太子换了脸色,循循善诱的劝道:“七弟还是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即使没有这什么狗屁的工业进程,你我也不是瑾融的对手。
你我在朝堂上摸银子、你争我夺的时候,瑾融却在暗地里积攒钱财、势力,伺机而动。待你我二人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最后获取渔翁之利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