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本王这就过去。”
他起身先是稍做整理,然后大步离开书房,往前院而去。
臣子归京,尤其是端王这样的亲王,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进宫面圣。他没有进宫面圣,足见他的态度鲜明。
祥泰帝位来得不明不白,名不正言不顺,他压根就不承认。
他一踏进前书房,等候在那里的人全部起身行礼。
“臣等给殿下请安。”
哄亮,整齐。
他落座后,手一抬,所有人平身入座。
“殿下,臣等日夜忧心您的安危。好在先帝庇佑,殿下平安无事。臣等深感欣慰,盼着殿下归来,肃清朝纲。”
最先说话的是鲁方,鲁方是鲁晋元的父亲。镇国公夫人是先皇后嫡亲的妹妹,关系自是非比寻常。
自祥泰登基后,处处打压镇国公,扶持梁国公一派。京中世家,现在无不以梁家马首是瞻。若不是祥泰帝位未稳,镇国公行事小心,只怕早就被抓着把柄,削爵降等。
“镇国公所言,皆是臣等所想。臣的将士们等了几个月,个个摩拳擦掌,只待殿下一声吩咐,臣便围了皇宫,攻进藏龙殿。”
胡应山起身响应,颇有些急不可待。他是武将,信奉刀枪底下见真章的原则。在他看来,祥泰皇位并不稳,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兵权不在手。
两人话落后,顾淮等臣子皆表明立场,坚持拥护支持晏桓早些行事,将祥泰那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拉下帝位。
晏桓缓缓站起来,将这些人逐一看去,思绪回到前一世。
前一世,并没有这么顺利。只因他归来是在三年后,那时祥泰帝位已稳固,有些人心中有了动摇,左右不定。
他的眼神从前面的镇国公一直看到后面的赵显忠等人,心中是再一次的胸有成竹。那眼神幽深中透着笃定,志在必得。
“各位大人所言极是,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就起事。”
第49章
今夜?
书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寂静一片。不说是胡应山,就是镇国公都大感意外。他们当然想尽快动手,没想到殿下这么急切?
“夜长则梦多。”
晏桓淡淡地说着,眸色平静。
五皇兄此时应该已经得知自己回京的消息,定然在宫中坐立难安。若是他猜得不错,五皇兄一定在等。
等着今天自己是否会进宫。
若是进宫,则代表自己甘愿俯首称臣。若是不进宫,那就是自己不敬帝王,蔑视皇权。为君者自是有理由处置自己,且名正言顺。
今夜是最好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合全占。所以,他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书房里的这些人想不到他会在今晚发难,五皇兄就更想不到。
所有人都想不到,才是最好的时机。
稍微一细思,镇国公已反应过来。当下觉得此举甚妙,一来祥泰不会想到他们今天就会行动,二来端王归京,应趁热打铁。
“臣等一切听从殿下的安排。”
为等这天,镇国公府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不光是他,胡应山囤兵三十万一直在东山按着不动,早已是摩拳擦掌。
他立马起身,请命去点兵。
晏桓看着他,用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前一世,胡应山也于几月前带兵进京。一路未作停留,只在城外稍做整顿就起势攻城。兵乏马困,加上对京城的布局不了解。虽然兵多于祥泰,却没什么章法,最后败走边陲。
这一世,晏桓甫一重生,就给他去信。
胡应山是母后的人,这是他在多年后才知道的。
因为那封信,所以胡应山一直按兵不动,稳守在东山对京中呈震慑之势。祥泰再是恼怒,也苦于一时半刻调不来相应抗的兵力。
“您尽管吩咐,臣早就等不及了。”
“殿下,您下令吧。”
书房中的众臣跪地,声音洪亮。
“好,待功成后本王重重有赏。”
晏桓一个个地点名,都有相应的安排。包括鲁晋元赵显忠等人,皆领了命。先皇后太子故去后,留下的所有势力无论明暗全部都在晏桓的手中。
宫里宫外,明处暗处,潜伏者众多。
众臣领了命,依次离开,书房中空荡起来。唯有站在上位最中间的晏桓,看着那大开的门,神色幽远。
耿今来立在他的身后,胸中升起万丈豪气。
他们的主子,注定是站在高处的王者。
“她在做什么?”
这个她,自然是指周月上。耿今来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忙把周月上进王府后的事情一一禀报,包括吃了三碗饭。
晏桓静静听着,她倒是能泰然处之。
看来她的出身不差,能认识自己,认识沁妃。从乡间到王府没有半点的不适应,一定是出身高门。
既然出身高门,为何自己从未听过有叫月上的?
他走出书房,抬头看着天。天还亮着,云层厚重,不见日光。斗转星移,风云骤变,往往都在一息之间。
五皇兄,这一年多你的皇位坐得安稳吗?
气死父皇,害死太子皇兄,三皇兄四皇兄。这几百个夜里,你有没有做过噩梦。要是你没有做过,那么以后天天都是你的噩梦。
罪孽累累,但愿你能承受得住后果。
不出他所料,祥泰果真坐在藏龙殿中,阴沉着脸。
他一直都猜不透九皇弟到底藏身在何处,就连九皇弟进了京,他得到消息的时间都晚于许多臣子。
那些逆臣,统统都瞒着,罪犯欺君,不可赦!
手一推,桌案上的折子“哗”地散落在地。大殿内的内侍们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触怒陛下,惹来杀身之祸。
“太后娘娘到!”
外面的太监报着,很快常太后就走了进来。
“陛下,何事大动肝火?”
她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殿内的内侍们退出去。直到大殿里只剩他们母子二人,她面上才出现焦急的表情。
“陛下,听说晏桓回京了。他都到城门口,哀家才得到信。此事为何之前没有一星半点的风声?”
“那些逆臣!”
祥泰咬牙说着,要不是那些人心向着九皇弟,怎么可事先没有露出半点的蛛丝马迹。他自登基后,朝中臣子有一半以上未归服。
正是因为他帝位来得不算光明,身下的位置没有坐稳,否则怎容那些人蹦跶。
“陛下,哀家早就劝你镇国公留不得。”常太后身后是常家,常家在先帝时并不显。常父为人深沉,并不甘于一个侍郎之位。
祥泰登基后,常家一跃成为京中的显贵,常父被封为安国公。
镇国公、安国公,封号异曲同工。常家人的心思显而易见,就是要取镇国公府而代之。以后提起京中显贵,世人只知安国公府,不知镇国公府。
祥泰哪里不想处置镇国公,但他帝位不稳,若是贸然与世家做对,只会动乱朝纲,百害而无一益。
“朕哪里想留他,而是他为人老滑,根本捉不到把柄。”
“你是天子,他是臣。你要定他的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便是杀错了又何妨,大不了安抚鲁氏族人,立一旁支为国公,谅那鲁家也挑不出理。”
常太后语气蛮横,一脸的威严。
祥泰苦笑,要真像母后说得这么简单,他早就把不顺眼的臣子给处置了。镇国公府是百年世家,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岂是那么好动的?
“母后,镇国公再怀有二心,到底是臣子,朕自有法子办他。唯今眼下,我们从长计议的只有九皇弟。”
“没错。”常太后回过神来,目光恨恨。
先帝在位时,她不算受宠。要不是生了皇儿,只怕还是个嫔位。上有皇后,下有无数的贵嫔美人。
还有隔上三五年就会多出来的新鲜面孔,充盈着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要想出人头地,只有拼。
她什么法子都想过,为讨先帝的欢心,她还把沁妃弄进了宫。沁妃出身低,却凭着美貌,一举封了妃。
初时,她极为不快。后一想沁妃好歹是自己的人,也就慢慢接受。谁知那个吃里扒外的,不与自己亲近,反倒是处处奉着先皇后,成了先皇后宫里的常客。
宫里处处都是逢高踩低的人,因为此事,她被人明里暗地嘲笑了许久。
自那时起,她就发誓,一定要当人上人。
她来回踱着步子,好半天平复心情,镇定地道:“陛下,晏桓就算回来又如何,现在你才是皇帝,他是臣子。他进京不来面圣,是欺君之罪!明日早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定他的罪,有理有据,就算是御史也挑不出你的错。”
以君定臣之罪,祥泰自是占理的。
关键不占理的是他的帝位,来得不算光彩。
“朕心中有数。”
祥泰与常太后其实想到的是一处,一切明天就见分晓。他就不信,他身为君王,还处置不得一个不敬的臣子。
“陛下,你切不可心慈手软。”
常太后比祥泰帝还要担心,生怕陛下顾念兄弟之情下不了手。以前,她不过是个妃。她的皇儿行五,不占长不占嫡。
要不是常家和她那么多年一直谋划着,这帝位怎么可能落到皇儿的身上。而她这个太后,最多是众多太妃中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