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顾公子是端王,那么那个自称是顾少夫人的丫头就是假的。
她脚步急,不停催促着。肖玉留眼神闪了闪,还是跟上她。
他家是卫州的普通人家,家境不算好。祖父是老秀才,正是因为如此,爹娘希望他能走读书这条路,成为读书人。
无奈他书读得不好,倒是结交了不少朋友。跟着那些朋友,什么花巷柳坊他去得最多。说是雅趣,实则都是些男女欢好之事。
胡思的女儿身,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她长相不出众,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要不是那金餐具晃了眼,他根本提不起兴趣上前搭话。
一路跟到灵州,从那老仆身上还有胡思说话的语气上,他猜出她身份不低。于是花言巧语,千方百计跟到邺京。
住到东山的胡府,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胡小姐的父亲是一位将军,手下带着三十万大军。
这两天,他已将胡家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得知胡将军膝下唯有胡小姐一个女儿,更是心花怒放。
现在他对胡思,不再是想骗些银财就走路,他想当胡家的女婿。
胡思,原本胡思思。
她哪里知道肖玉留的心思,满脑子都是那个身份高贵长相出色的男人。她的心火热火热的,恨不得立刻让父亲去王府探话。
回到家后,她拉着下人问父亲在哪里。下人们摇头,说将军一早就出门了。她跺着脚,心里像有万千只蚂蚁在爬一样,哪里能安静等着。
屋廊处,站着一位中年美妇,容长脸蛋柳叶弯眉。看穿着,不像是下人。
“姨娘,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刘姨娘神色淡淡。
胡思思此时看到了她们,脸色一变,大声喊道,“你过来,本小姐有话问你。”
刘姨娘粉白的脸变了色,压着羞愤,慢慢地朝她走过来,“妾见过小姐,小姐今日不是要去城中逛,怎么回来了?”
“本小姐的事情哪里需要你一个妾室过问,我且问你,我爹去了哪里,可有说几时回来?”
妾室两个字,听得刘姨娘面皮更冷。
“妾一个妾室,哪里能过问老爷的行踪?”语气淡淡,不算恭敬却也挑不出来错。
胡思思脚一跺,冷哼一声。对刘姨娘的回答很不满意,又没有理由反驳。瞪着眼睛,狠狠剐了刘姨娘身边的婆子一眼。
婆子连忙露出惶恐的眼神,低下头去。
“妾等虽是下人,但小姐要打要骂,总得有个理由。老爷是主子,他要去何处,做何事,不是妾等可以过问的。”
刘姨娘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着,并没有对胡思思有太多的尊重。
胡思思听不出这些话里的机锋,倒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个妾室而已,哪里能管爹爹的事。她神色得意起来,眼神睨着。
“本小姐也是病急乱投医,问你们这些下人做什么。走吧,红线我们去爹爹的屋子等着。”
她昂着头,神气地带着红线还肖玉留离开。
刘姨娘脸色难看,站了好一会儿,手里绞着帕子,神色冰冷。
身边的婆子替自家姨娘叫屈,“姨娘,大小姐也太份了些。姨娘再怎么说也服侍老爷多年,在老爷面前都得脸的。她一个晚辈,这般不把不把姨娘放在眼里…”
“她是主子,我是婢妾。她在我面前再如何都没有错处。”
“姨娘…”
“老爷今日去了何处,我是半点不知道,并不是真的不想告诉她。”
刘姨娘的脸色有些怅然,眼底还有不甘。
胡思思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们去到胡应山的住处,书房是进不去的,只能坐在厅堂中,把院子里的下人指使得团团转。
一会儿嫌茶凉了,一会儿果子不新鲜。
肖玉留为了讨好胡思思,又想显摆自己见识多。时而引经据典,时而以古论今,与胡思思大谈茶道。
胡思思听得频频点头,觉得他才情不俗。可惜有端王珠玉再前,再有才再得好,都变得黯然失色。
肖玉留是女人堆里打滚的,她眼神一动,他就猜了个大概。
也不动声色,一个劲地显摆着自己肚子里的那些墨水。一会命人取泉水,一会又说什么露水烹茶,松雪煮水。
胡思思兴致很高,当下就让下人们去取泉水,还命人明天早上收集露水。
下人叫苦连连,在她面前敢怒不敢言。却偷偷把诉怨的话传出去,府中的下人都是刘姨娘管,这些话自然传到刘姨娘的耳中。
胡应山的后院中没有主母,唯一理事的就是刘姨娘。刘姨娘跟了胡应山十几年,情分是有的,只可惜没有孩子。
如今整个府上,唯胡思思一个小主子。她知道老爷对小姐的疼爱,自会退让三分。无论胡思思如何挑理,她都一一顺从,并且再三叮嘱府中下人,不得有丝毫的怠慢。
“姨娘,小姐跟那肖公子同进同出,这要是传出去怎么办?”婆子忧心问着。
那肖公子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之人,她就不信,对方没有看出小姐是个女儿身。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必有所图。
刘姨娘闻言,冷冷一笑,“我一个妾室,哪里敢对嫡出的小姐指手划脚。她交什么友,行什么事,且由着她去。”
最好是坏尽名声才好。
婆子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眼神意味深长,“奴婢刚才问过跟去的人,小姐是看到端王殿下归京的仪仗,然后就不进城了,急火火地回来。看样子,好像认识端王殿下。”
“不可能吧,她怎么会认识端王殿下的?”刘姨娘认真起来,眼神闪过怀疑。
“姨娘,端王殿下这一年多无影无踪的,不知是在京外的哪个地方养病。说不定…小姐还真有机会认识他…”
刘姨娘脸色不好起来,那样无礼的丫头要是认识端王,而且还有那么一点情分。那以后还不知道要张狂什么样子,自己还不被踩在脚底。
“你赶紧派人盯着,等下老爷回来后,看她和老爷说什么,再来报给我。”
婆子马上去安排。
刘姨娘在她走后,眼神变得阴冷。
且说周月上到了王府,被安排在离晏桓住处最近的一个院子。安排好后,耿今来就离开院子。分来侍候的丫头一个叫紫云一个叫朱雨。
两人皆称呼她为姑娘,周月上听到这个称呼,眼神闪了闪。
倒也没有计较这个叫法,她和晏桓确实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回到邺京后,身份悬殊太大,以后事情不好说。
她这样的身份,称姑娘是最妥当不过的。
反正听晏桓的意思,就算不是王妃,也不会让她吃亏。要真是认她做义妹,她也不会亏。顶着一个王爷义妹的名头,以后她做什么都可以。
沐浴洗漱后,换上早就备好的衣服。
衣服还算合身,看来是早备好的。桃色的绸缎,精美的刺绣,加上玉带腰封。再梳一个百花流云髻,再插上珠钗发簪。
眉眼淡淡地描过,再辅以细磨的珍珠粉儿敷面,镜子里慢慢显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周月上惊讶地睁大眼,镜子中的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她凝着眉,仔细回想自己身为皇后时,到底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人。
“姑娘,可要传膳?”
紫云小声问着,打断她的思绪。
“传吧。”
她是真的饿了。
很快,朱雨便取了饭来。摆在桌子上,五个菜再加一个煨汤。汤是鸡汤,菜量不多,每样都很精致。
白玉瓷碗中,晶莹的米粒像一粒珍珠米儿。
就是量太少。
可能耿今来交待过自己胃口不小,所以盛饭的碗不算小,而且还有五个菜和一个汤。朱雨和紫云一定错估自己的饭量,认为这些足够。
“再给我备一碗饭。”
她吩咐着,菜可以不用加。
紫云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什么也没有说,赶紧去了厨房。
吃过饭后,她在王府里四处走走。端王府较之皇宫,当然是比不上的。但位置幽静,加上一草一木不见花哨,却别有一番风骨。
“姑娘,那边就是王爷的住处。”紫云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说着。
周月上点头,表示知道。
她朝那边走去,守在院子外的侍卫并没有拦她,想来也是有人交待过的。进了院子,只见松柏青翠,还有庄重的飞檐翘角。
简单干净。
处处透着大气,无一处累赘。
正屋门闭着,守门的侍卫见到她,恭敬地称呼着姑娘,替她打开了门。她心里更是有了底,看来对于自己的称呼,是晏桓交待的。
以后她在王府的定位,就是一位暂住的姑娘。
正厅布局简单,方桌太师椅,木料都是黄花梨,古朴厚重。右边是书房,推门进去,一股书香扑鼻。
书房之中,悬挂着一幅画。
画中的人与晏桓有几分相似,貌美温柔。一身凤袍,头戴凤冠。她很快猜出画中人的身份,能被晏桓郑重收在书房的画像,定然是亲近之人。
对方的身份五官,无不显示此人正是已故的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