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他开的一贴泻药下去,顾鸾接连跑了四五趟茅房,肚子才算舒坦。
眼看着自家主子好受了些,春融才敢添油加醋地把周月上堵在垂花门奚落她的事情一说。顾鸾一听,又羞又气。
心里把周月上恨上,不顾身子还虚就跑去寻秦氏。
秦氏正头疼着,靠在床上歇着。
“娘,您赶紧把他们弄走,女儿是真的忍不了。”
“你如此沉不住气,以后要如何压制得住别人?”
“女儿不管,她竟然说我像有身子的…我忍不了。娘,你和爹为何忌惮那病秧子?我听人说,大堂伯父早被圣上厌弃,现在不是过是个养马倌。那病秧子看着随时要咽气,大堂伯父一家哪里还有起复的可能。他们现在要靠我们家,凭什么女儿还要受他们的气?”
女儿说得有理,秦氏何尝不是作这般想。可老爷那性子,她是百般规劝不得用。要不然,哪里用得着自己谋划。
鸾娘正是议亲的关口,她已与县令夫人搭上话。县令夫人娘家的庶弟与鸾娘年纪相当,若是八字相合,此事必定能成。
县令夫人极重家风,也极为看重风水命格。要是她知道顾家留有两个那样的瘟神,恐怕会有变故。
她赶紧安抚女儿,“你放心,就在这几日。”
“我一日都等不了!”
顾鸾扭着身子坐下,不经意瞧见自己腹中堆积的赘肉,想起那死丫头的眼神和说过的话,“哇”地一声哭出来。
第9章 求情
程婆子心中不忿,一个乡野女子,凭什么挤兑他们大小姐。大小姐身体丰腴些总比瘦得像麻杆似的好,况且这不叫肥硕,而是叫有福气。
那粗鄙的乡下丫头,知道些甚!
“夫人,方才奴婢送万大夫出去时,大少夫人就守在门口。她拉着万大夫问东问西,好像在打听大小姐的事情。”
秦氏心一沉,连顾鸾都惊得止住哭泣。
“她都问了些什么?”
“就是问大小姐什么病,为什么肚子看起来…颇大…”
顾鸾一听,先是一呆,接着面色红白相交,捂脸哭起来,“娘,您听…她竟然在万大夫面前说女儿肚子大,女儿还怎么做人?不行…我得找她算账去,这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说完,她“呼”地站起来,就往外面冲。
“拦住她!”
秦氏喝道,程婆子已将人拉住。
“娘,您别拦我。那起子黑心烂肠的贱丫头,她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还在外人面前故意坏我的名声?”
顾鸾说着,似乎能想到那死丫头是如何问万大夫的,万大夫又是何等吃惊的表情。谁不知万大夫与县令夫人娘家谭家是世交。两家议亲的事,他是知情的。
她能想到这点,秦氏自然也已想到。
秦氏每回带顾鸾出门做客,那自是得体的。但出门在外是一回事,在家又是另一回事。凡是掌过家的夫人,哪里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
要是万大夫真对县令夫人透露些什么,可就糟了。
“程妈,你马上备些礼,把库房里的那支五百年老参取出来,给万大夫送去。”
程婆子略有些犹豫,那只老参可是夫人最宝贝的,说是要在关键时候拿来替老爷打点。这个时候取出来送给万大夫,是不是重了些?
“夫人…”
秦氏脑子清明一些,抚了抚胸口,“看我急糊涂了,那老参先留着,你另把那一百年的参取出来送过去。”
“是,夫人。”
程婆子出去取参,顾鸾知道家里统共就两只参,原本一百年的参是要留给她做陪嫁的。如今就这样送出去,她满腹的怨恨都算在周月上的头上。
“娘,都是那死丫头害得…”
“娘知道,你放心,这笔账娘一定会讨回来的。刚才那样的话不能再说,什么叫有你没她,有她没有,她能和你比吗?你是顾家的女儿,她是什么东西?”
“可是娘…女儿忍不下这口气。”
秦氏的眼里闪过厉光,自己何尝想咽下这口气。不过是那病秧子没死,还发作不得。待那病秧子一咽气,她有的是法子收拾那死丫头。
见女儿平静下来,拉着坐下。
“鸾儿,你这性子得好好磨磨。以后出了门子,没有爹娘护着,这般容易生怒可不好。你爹是师爷,在咱们万陵县自是说得起话。但谭家在卫州,家大业大,你路远无靠,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
“娘…”说到亲事,顾鸾自是羞红脸,想着将要嫁去州府,心里百般得意。靠在秦氏的身上,撒起娇来。
秦氏见女儿恢复小女儿的娇态,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心里却是想着,那两口子不能再留。再留下去不光是招灾,还会破财。
那边周月上回去时发现耿今来和一个小丫头在墙角落里说话。耿小子背对着她,她看不清那小丫头的模样,瞧着露出来灰色的裙角,猜想着应是那厨房打杂的丫头。
两人靠得近,样子有些亲密。
她笑了笑,推门进屋。
进了内屋,打眼一看,床上没人。
心里正疑惑着,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过来。”
声音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那屏风极其简单,除了阻隔之用,并无任何花哨之处。她鬼使神差般走过去,愣立当场。
顾安站在浴桶中,张长着手臂,似乎在等人侍候擦身。
高瘦的身体,皮肤好到吹弹可破,水珠从他的脖颈处滚落,一直滚到两腿之间。她的视线从上自下,看了个透彻。
“看完了吗?”他的声音没有起伏,“看完滚出去!”
男人的声音并无震怒,然而平静底下的杀气她倒是能感觉得到。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忙低头跑出去。
之前的画面还在脑中,想不到他瘦归瘦,那个地方还真不小。
出了门外,清咳一声,耿今来不知和那小丫头说了什么,那小丫头把头垂得低低的,小跑着离开。
“少夫人,你刚回来?”
周月上摇摇头,指指里面,“你家少爷洗好了。”
耿今来脑子“嗡”一下,暗骂自己大意,急急地冲进去。
顾安已从浴桶出来,自己擦干身体换好衣服。
“主子,奴才该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干布巾去替顾安绞头发,顾安坐在凳子上,眼眸深如浓墨,看不出一丝情绪。
“主子…厨房的小莲来找奴才讨药,王婆子又打了她…”
顾安不说话,他心里越发没底。
头发绞到半干时,外面的周月上想着应该差不多,于是进了屋。在外间询问,“相公,你们好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不大一会儿,就见耿今来垂头丧气地出来。
经过她时,还幽怨地看她一眼。她觉得有些不对,跟着出去。只见耿今来对着墙,直直地跪下去。
这是被罚面壁思过?
她走过去,弯着腰,问道:“你家少爷要处罚你?”
耿今来更是幽怨,别过头去。自家主子虽然身份高贵,但绝不会随意责罚下人。自打他们来到万陵县,主子好多事情都会自己做。
像这样处罚自己,还是头一回。
不知少夫人之前做过什么,她怎么知道少爷洗好了?莫不是她进去撞见,所以主子才动怒生气?
周月上有些好笑,耿小子这么大块头的人居然闹别扭。不过顾安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寻常的皇子公子身边哪里没有宫女丫头服侍过,身子应该早就被下人瞧得精光。
为何自己看了一眼,就要责罚耿小子?
不会是嫌自己出身太低,不配看他高贵的身体吧?
“我害你罚跪,我去求他。”
她丢下一句话,跑进屋去。耿今来在后面叫不急,心里暗自叫苦。主子的命令岂是能违抗的,她去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他认命地叹口气,神色更加幽怨。
内室中,顾安已坐到床上。披散的墨发,还未干透,垂着眼眸盯在书上,自她进屋后,自始自终没有看一眼。
她坐到床边,大眼看着他。他的中衣领襟处有些松,能看见完美的锁骨。她的脑海中不由泛现出之前的场景,尤其是那与瘦弱身体不太匹配的某处。
“相公,方才是我不对,我没有经你允许就进来。因为我的失误你责罚今来,恐怕以后今来会怨上我。我好歹是他的主子,他居然被我所累,以后哪里还敢听我的话。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我以后在下人面前没有威信。”
顾安还是不为所动。
她想了想,接着道:“相公若是恼我看光你身子,那我就更得叫屈。我是你妻子,夫妻一体,本就应该坦诚相见。你不让我看,莫不是想休掉我?”
这一次,顾安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望着她。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尤其是瞳仁漆黑如上好的墨玉,灵动慧黠。这不应该是一个三餐不继的穷苦女子该有的眼神。
在她的墨玉般的瞳孔中,他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相公,你真的想休掉我吗?”
这可不行,要是被他休掉,她怎么办?穿来那晚在梦中,她已梦到原主过的日子,那叫一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