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她虽贵为皇后,但一直困囿在皇宫的高墙之内,没有自由。
清晨的街道很清静,偶尔有人声。
她轻轻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窥视着外面的市井。天色灰白,青砖黑瓦静寂无声,诉说着远古的沧桑。
万陵县城不算大,行了一刻多钟,就看见城门。
待出了城门,城外的景致立马大不相同。
马车开始颠簸起来,路变成了土路。所幸近几日无雨,否则泥泞不堪,行路更是艰难。她被颠得有些难受,索性放下帘子,紧紧扶住车厢中能落手的地方。
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她听到鸡鸣狗叫,心知到了有村子的地方。无奈胃部翻涌得有些厉害,提不起精神好好欣赏乡村风景。
待马车停稳后,那车夫说一声少爷少夫人到了,她颠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落到实处。
下了马车,深吸几口气,人才缓过来。捂着肚子打量着这间院子,院子不算小,后面是一间大屋子,前院两边各有一间小屋。
屋子是青砖砌成的,比起不远处土砖砌的房子,自是不错。村里的房屋散乱地建着,并不连在一块。远远看去,就像点缀在树林田野中一般。
这宅子比起周围的屋子要好上许多,墙体什么的保持得还行,像是刚修葺过。顾氏那对夫妻,面子活做得不错。想必秦氏自开始谋划让他们搬出来,就派人收拾好这屋子。
车夫与耿今来一起卸米粮,前面左手边的小屋就是厨房,米粮暂时全搁进去。一应灶台用具,都是新添置的。
卸完米粮,那车夫便驾车离开。
村里鲜少来生人,何况是一辆马车。
很快就有妇人孩子往这边赶来,聚齐在不远处观察着。这些女人大多气色不太好,孩子们也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周月上嫌弃那粉色和黄色的衣服,让耿今来重新买了两套青蓝的衣裙,穿在身上如同大户人家的丫头一般。
村里人都知道顾家是大户,猜想着她应是哪位主子跟前的下人。
一位瘦个子的妇人在人群边上一直打量着她,目光充满怀疑和惊惧。她心头一跳,暗猜着瘦妇人是不是认识原主。
果然,不大会儿,瘦妇人与旁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就见有人惊呼:“她是下河村周家的那个饿死鬼?”
人群瞬时安静,很快所有的人都四散逃开,离得远远的。
“你…你是人还是鬼?”有人壮着胆子高声问着,还朝她扔了一个小石子。
“我当然是人。”
她捡起那扔过来的小石头有些无语,玩味地在手中抛来抛去。看来自己在四里八乡还颇有名声,只不过这名声不好听就是了。
“你们若是再有人朝我扔石头,我可就要扔回去了。”
下河村的周家四丫头,在四里八乡都是有名的,不光能吃而且力大。她这一恐吓,加上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瞪着,众人无不觉得心里莫名发毛。
“快走…这丫头是个不要命的主…”
“可不是,听说差点打死人…”
“村子来了这么个饿死鬼,以后各家各户都得关好门窗…”
村民们慌乱地一哄而散,很快四散跑远。
第12章 来人
周月上眯起眼,看这架势,自己还真不受人待见,居然让人避如蛇蝎。她的眼神不经意瞄到那瘦妇人,似乎在朝村外跑去,眼神微闪。
自打她穿到这个身体,从没想过原身的父母和亲人。在那梦中,总有一个妇人追着原主骂。她潜意识地知道,那就是原主的亲娘。
她活过来的事情,想必那原身父母应该已经听说。而这时间她呆在顾家,一个亲人都不曾出现过,想来一个能卖掉女儿尸身换二两银子的父母,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她冷冷地转身,就看到一脸震惊的耿小子,张大着嘴看着自己。那吃惊和不可置信的模样,真令人不爽。
“今来,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耿今来赶紧收起震惊,他不是万陵县本地人,对于她的事情所知甚少。除了知道家穷人丑外,其它的一律不知。
她眼神睨着,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要记住,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是你们少爷的妻子,你的少夫人。”
言之下意,但凡他有任何的不敬之处,她可行使自己身为女主人的权利。
耿今来与她相处多日,她胃口大是事实,要真是因为抢食起争执而差点杀人,他也相信。可是去别人家里偷吃的,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信的。
别看少夫人出身不高,他却愣是在她身上看到与主子一样的气场。那种高高在上,不屑他人,遇事淡然的模样像了七八成。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去别人家偷吃的。
“少夫人放心,奴才绝不敢妄自揣测。”
“那就好。”周月上昂头挺胸,优雅地进屋。
耿今来快步跟上去,到房间整理床铺。
顾安立在堂屋,她站到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正中的那幅中堂画,上面的猛虎身姿矫健,威风凛凛。画纸早已泛黄,似还有一些黑色的霉斑,想必有些年头。
画的两边是副对联,上书:猛虎吟啸天地惊,百兽伏地遁无形。
在顾家的厅堂中,中堂画是山水墨画,意境清远。周月上不太懂风水,但瞧这猛虎下山图挂在中堂上,应是有些不吉的。
“祖父年轻时,曾遇一高僧断言顾家会出惊世之才。寒门举子欲登顶,必然青云路不平,途有豺狼豹。故而这祖宅之中一直悬挂此画,意在破解劫数,逢凶化吉。”
他的声音清冷,语调平缓。
她猜着,他在离京之时,真正的顾安必是将顾家一应人事交待清楚。
“原来如此。”
顾安似乎认定她能听懂,看都未看她一眼,抬脚进了东边的房间。
耿今来刚铺好床褥,正用布巾擦着桌凳。
她打量着房间,见家具什么的都还尚可,虽然油漆有些斑驳,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想到现在屋子大,她总不能还和他挤在同一间床上。
“我睡哪里?”
耿今来惊讶地抬头,快速看她一眼,又快速看自家主子一眼,然后低下头去。
“今来,你去把对面的房间收拾出来,我睡那边。”
周月上吩咐完耿今来,又对顾安道:“我睡相不好,前些日子怕是一直打扰着你,夜里你几次翻身,想必被我弄得没睡安稳。”
她在睁眼说瞎话,他的睡相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像病瘫之人一样,一夜到天亮未曾挪动半分。
顾安看她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今来照她说的办。
耿今来摸着脑门出去,心里纳闷不已。这少夫人性子真是琢磨不透,主子不讨厌她,她是主子的夫人,理应与主子住在一起,夜里方便侍候。
搞定睡觉的事情,周月上心情大好。
虽然顾安睡相好,但她夜夜蜷缩在床尾实在是称不上舒服。
“相公,我去看看今来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说着,人已走到门外。
顾安面色沉沉,望着她的背景。自己不良于行多年,夜里睡觉无法动弹,久而久之,他已习惯。
便是在他常年轮椅度日时,想近他身的女子前赴后继。
这女子对自己避之不及,倒是有些意外。
他自顾地打开箱子,开始整理那些书籍。
周月上进了西边的房间,见今来铺好床褥,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她坐在桌边,看着光洁无一物的桌子,肚子开始叫唤起来。
米粮是有,问题是饭由谁做?
“今来,你会做饭吗?”
耿今来的手一停,看着她。
少夫人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告诉他,她不会做饭?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觉得我会做饭吗?我这么能吃,谁放心让我做饭?”
说得也是,真让少夫人做饭,只怕别人都没得吃。耿今来想着开始头疼起来,他也不会做饭,主子更是不可能进出厨房。那做饭的事情交给谁?
“生火煮饭,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一起吧。”她说着起身,实则心虚不已。因为她不光是不会炒菜,便是连简单的生火都不会。
两人进了厨房,她看着那口大铁锅发呆。古代的灶房铁锅是砌在灶台里的,极不方便,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无从下手。
耿今来见她在发呆,已经相信她是真的不会做饭。
“少夫人,我们做什么饭?”
怎么做都不知道,她哪里知道要做什么饭?
“我们有什么?”
“米面油盐都有。”
那就是光有主食,没有配菜。
她想了想,对他道:“你先把饭煮上,我去弄些菜。”
耿今来应声,光焖饭他还是会的,就是不会做菜。若是他会,那么他们主仆在顾家时早就自己开灶,何必看王婆子的脸色。
他怔神间,周月上已揣着装铜钱的荷包出门。
村子里家家户户应该都有种菜养鸡之类的,她拿钱去买,总能买到菜和鸡蛋。想都未想,朝着离自家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