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庞白净,不生明须,喉头无突。
被山匪头子这样盯着从头看到尾,太监一时没撑住,乱倒在地上,竟是尿了出来。
山匪头子便盯着他尿湿了的下处看了一眼,终于收回目光,心里亦是彻底的确定了:这确实是个太监。
这天底下能用得上太监的就是宫里,这一行人既然有太监跟着,估计还真有什么代传皇帝口谕的事情,对方自然也能见着永毅侯和白小将军,倒也不算是骗人........
想到这里,山匪头子的目光也渐渐变了变,他来回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太监和傅修齐,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右的山匪却似乎也都心下意动,悄悄发出细微的讨论声。
傅修齐深知对方正在思忖,不敢在此时冒然打搅,只得忍耐着等着对方开口。
只是,这样的氛围里,马蹄嘈杂,脚下还有太监惊恐的哭求声和左右慌张求救的目光。
哪怕只是一分一秒,这样的等待亦是一种无比的折磨。
好在,那山匪头子似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傅修齐,忽然沉声开口道:“我不要你的重酬,也不用你替我们在永毅侯和白小将军面前说话。”
傅修齐听到这话便猜着对方应是松口的意思,只不过可能还另有所求。
果然,山匪头子很快便道:“只要你能将我们的事告诉永毅侯和白小将军,替我们揭了宁老狗的丑陋嘴脸。”
傅修齐本已准备好了应付对方的狮子大开口,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位得赶紧看病救命的三皇子,无论什么事先应下来就成,先糊弄过去,做不做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竟会说出这样的要求。
犹豫了片刻,傅修齐还是多问了两句:“你们的事?你们和宁,宁伟国宁将军又有什么事?”鉴于自身阵营,傅修齐还是没有直接跟着人叫宁老狗。
山匪头子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以至于旁人根本无法看出他脸上的神色。可是,此时此刻,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他对宁伟国那深入骨髓、咬牙切齿的痛恨。
“呵,宁伟国宁将军?!”
那山匪头子冷笑了一声,满是讥诮和嘲讽,一字一句的道:“若非宁老狗,我等如何又会落草为寇?若非宁老狗,我等如何又会落到如此地步.........”
左右的马蹄声和山匪说话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的嘈杂沉重,傅修齐隐约觉得自己这一趟出差之路不会太简单,他好像真的是撞见大事了!
玛德,姬月白及笄礼什么的,他估计是真的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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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傅修齐一行人到达北境军营地的时候,已是十多日以后的事情了。
多亏了山匪头子给请的医士,三皇子的病倒是好了些,只是仍旧有些晕沉,故而仍旧留在马车里,没有下车,也算是安份不找事了。
八月里的北境已有几分寒意,傍晚时的凉风刮过面颊,自觉肌骨生寒。
听说兵部来了人,来的又是傅修齐。永毅侯估摸着自己和谢首辅也算是有些交情,还是百忙之中抽空见了傅修齐一面。
傅修齐生得模样好,又是谢首辅的弟子,探花出身,哪怕是永毅侯见着也是心生好感,不免高看他几眼,心下觉得少年英才,后生可畏。
也正因此,永毅侯甚至还好心情的与他玩笑了几句:“你今日来的不巧,太子今日回城去了。”
其实,太子十日里有八日是在城里的,毕竟兵营里肯定没有城里舒服安全,太子殿下本人又是个十分信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话,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人。
傅修齐却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下官另有要事想要禀告侯爷,还请侯爷屏退左右。”
此言一出,帐中倒是静了静。
侍立在永毅侯左右的侍卫和兵士齐齐抬目去看站在正中的傅傅修齐,目光锐利如刀剑,深觉荒谬可笑,心中暗道:这小官倒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在侯爷面前这样说话!
然而,傅修齐却还是郑重其事的开口重复道:“下官要说的事,事关重大。为求小心,不落他人之耳,还请侯爷屏退左右。”宁伟国在北境军中经营已久,傅修齐初来乍到,确实是有些担心这里会有他的眼线或是耳目。
坐在案后的永毅侯深深的看了看傅修齐,竟是微微颔首,抬手与左右摆了摆。
这是示意左右退下的意思。
侍卫与兵士虽仍旧心中忿忿,但军中最是讲究军令如山,他们既是得了永毅侯的吩咐,自然是一句也不多说,当即便默然行一礼,然后整齐端肃的退了出去,几乎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异响。
等人都走了,永毅侯又抬了抬眉梢,好整以暇的问道:“现在可以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早睡的姑娘明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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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局
傅修齐先与永毅侯行了一礼, 想了想, 还是决定从头说起:“因三殿下路上意外染疾,我等不得不改道........”
“等等!”永毅侯蹙着眉头打断了傅修齐的话,“三殿下?”
永毅侯那张沉毅的脸上难得变了变:“三殿下也来了?”
傅修齐:“.......难道侯爷还未收到朝廷旨意?”三皇子不是先去求了皇帝, 然后才追上来的吗?按理来说, 北境这边应该已经得到朝廷那里传来的消息才对啊,这也是傅修齐没有就三皇子的事情多说的缘故。
“此事, 朝中尚未有明旨。”永毅侯沉声说道, 随即又觉得头疼无比:一个太子已经是够麻烦的了, 再添一个三皇子.......皇帝这送儿子送的这么积极,这真不是故意添乱吗?
随即, 永毅侯又想起了傅修齐适才的话, 紧接着便反映了过来,下意识的反问道:“你适才说,三殿下路上意外染疾?现下可是好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 三皇子要是出了事,他也别想得好!
傅修齐事情还没说呢就因着三皇子的事情被永毅侯一再打断,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可还是先耐下心来把三皇子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然后才道:“幸亏路上有医士日夜看护,殿下近日已是大安, 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三殿下现下还需安养, 如今正在马车里歇息。下官准备迟些便护送三殿下往城内去。”
这事,永毅侯还是十分赞成的:“也好,太子如今也在城中,三殿下过去也是方便。”
傅修齐心里暗暗腹诽:那是你不知道三皇子他的“来意”,这时候把□□一般的三皇子和太子作成堆,真是.......那场景太美,不敢想,不敢想!
永毅侯看了眼傅修齐略有些奇怪的脸色,很快便又意识到了傅修齐的话还未讲完,于是便接口笑道:“你不是说还有大事?先说大事,等说完了再安排三皇子的事情。”不得不说,永毅侯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
傅修齐便把自己路遇山匪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永毅侯其实也是初来北境不久,因着他与北境军不甚熟悉,颇有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模样。
而永毅侯亦是知道自己这一缺处,故而一来北境便直接住进了北境军的军营,平日里的衣食住行也如普通兵士一般,时时与底下将士接触,时日一长,果是折服了一些将领兵士。只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永毅侯对前头的北蛮人用了六分力气,对北境军用了三分力气,对太子又用了一分力气.......如此一来,自然也没工夫去管后方的事情,那些山匪马匪自然也没机会知道。
如今听傅修齐提起这些,永毅侯也不由长叹:“都说北地民风彪悍,果是如此。”
傅修齐却是道:“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他们如今落草为寇也多是因为走投无路,为人所迫。”
永毅侯看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傅修齐微微一怔,不由道:“侯爷,宁伟国他杀良冒功,逼人为寇,您难道就真的不.......”
“我说,我知道了。”永毅侯语声肃然凝重,他看了看面有不甘的傅修齐,忽然抬起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案上的战报上叩了叩,冷声道,“你知道现在北蛮人打到哪里了吗?知道我们与北蛮人这几战打得有多艰难吗?”
“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再说了,现在大敌当前,北蛮人还在虎视眈眈,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永毅侯冷声斥道。
傅修齐来时便已听了许多宁伟国杀良冒功的事情:
那些大周百姓,哪怕是处在苦寒的北境,身边时有战火却也是日夜辛勤的过活。可他们如何又能想到那些本应提刀守卫他们的将领兵士会提刀砍了他们的人头充作敌寇头颅,用以领功。为保消息不外泄,他们每每都是一杀一个村落,一个活口不留,简直是血流成河,鸡犬不留——这等狠辣手段,几乎都比得上那些北蛮人了。
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傅修齐听着都觉毛骨悚然,从不知人心之恶竟能至此。
他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只要告诉了永毅侯,永毅侯这里又有太子做主,便是不借此拿下宁伟国也能有些动作或是处理。只是没想到,永毅侯只是简简单的的一句“我知道了”便将此事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