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觉得罗乘风实在是多此一举。她想出这么好的赚钱法子,若不借着山寨的力量,凭她自己怎么可能办到。
就为了她那一分提成,她也不可能逃跑。
苏然坐到椅子上,东摸西看,新鲜感十足,又捏起那印章在手里把玩,颇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她期待地往桥头看,很快就能体会到坐着收钱的美妙滋味了。
等到日头渐高,开始有人过来。
有坐马车的,有步行的,有穿锦衣玉袍的,也有粗布麻衣的。
多数人都是一脸堆笑点头哈腰,希望守卫心情好,少收两分过桥税。
苏然怕有变化引出问题,就按之前打听到的,一视同仁,一人头一两银。
但若是碰上那些穿金戴玉,又眼高于顶的,苏然不客气二两三两也收。
真有穷苦的,掏点钱都要东拼西凑,苏然就发发善心收两个铜板意思意思。
毕竟是第一天上岗,苏然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一天都提着心。
到晚上粗粗一数,竟有一百来两银子。这活真是轻松无比,除了冷没有别的毛病。
毛六却道:“府尹收进城费,果真拦住不少人,搁以前,郎西桥哪有这么清静过。”
苏然却是心满意足,数钱数得心里暖烘烘的。本来就是意外之财,有点就很好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舒服的工作,就是可惜,这活只能干几天。
毛六虽然这样说,心里也是兴奋不已,眼看着这么多白花花的碎银子,他早就不在乎这活有没有危险了。
他们的寨子说是土匪窝,其实不过是些穷人扎堆过日子,平时多是做正当生意,赚的钱大半要给县令交税,实在揭不开锅了,才劫个富。
今天这钱来得又快,风险又小,还不用上税。
回去的路上毛六对苏然的态度热络很多。
等到第三日,苏然的胆子更大了,碰上穷人就挥挥手放行,碰上肥羊就狠宰一刀,五两六两的她也敢收。
这期间,苏然还亲自去了趟齐州府。果然如她所想,齐州府内各种名义的税收多如牛毛,又因为城中居民越来越多,房租上涨离谱。
苏然掐指一算,她当初卖身的十两银,若在齐州府,交完落户税再租个房,剩下的钱,都不够她和苏夕挨过一个月。
所以阴差阳错被抓上山,还真不是坏事,说不定正是老天爷不想让女主太受苦,帮了她们一把。
何行修说过府尹上京述职来回大约半个月。
那曹尼被他们在春来阁灌了药,拖进山洞里和两个守卫一起睡。
如此最多能干个几天。苏然琢磨趁着这几天多捞点,毕竟里头还有自己的提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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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苏然正美滋滋的数着箱子里的大小银块,暗想什么时候能收来个大元宝就好了,让她也开开眼。
远远地,从桥那边走来四五个人,都是虎背熊腰,走路呼呼带风。
毛六才看了一眼,忽然猫腰几步闪到树后边,躲了起来。
苏然不明所以,心里猜大约是遇上熟人了。
桥头那几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俱都披着皮袄,当头的一个手上还戴了个大金戒指,看上去不差钱。
见到苏然当头那人开口:“曹尼今天不在?”
苏然心里掂量了下,笑着说:“大人今天不在,小的替班。几位可是要去齐州府?”
当头那人“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瞅着她,像是在等着苏然下一句。
按说这种大肥羊,苏然通常会宰刀,不过看今天这架势……她笑着抽出张文书,盖上章,递给那人:“几位请吧。”
领头的呵呵一笑,伸手拿过文书,手腕处露出个纹身,一闪而过,像是个老虎头。
他摆摆手,招呼身边几人往齐州府去。
等他们走远,毛六从树后溜出来,主动交代:“虎爪寨的老三,以前见过我。”
虎爪寨,那也算同行了,难怪要躲。
这几日他们三人收钱的同时,时刻注意着有没有熟人经过。不过自从过桥收费后,往来的人就少了许多。
原主以前的圈子基本都是穷人,顶多在文水县走动,再加上她的头盔能挡住半张脸,还算安全。
苏然闲下来和毛六详细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虎爪寨和梅花寨一向有过节,在这之前就大大小小的打架不断。
虎爪寨和他们不一样,里面都是些彪悍之徒,战斗力远在梅花寨之上。
半年前梅花寨的大当家被人杀了,到现在还不知凶手是谁,很多人都觉得是虎爪寨干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再者,因为两边都给县令好处,在县令的揉合下,才维持了现在这种表面平静的关系。
只是平日里若是见到,起点冲突在所难免,所以刚刚毛六远远地认出那几人后就赶紧藏了起来。
苏然皱眉望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托腮。
第二日,苏然三人手腕处不太明显的位置上,多了一个画上去的老虎头。
他们又不可能杀了曹尼。过几日府尹回来,虽然未必追究,但肯定会查一查,总要给人家一个查的方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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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县一客栈内。
殷祺站在窗边,望向街道,问何进:“华儿喜欢的女子就在这文水县?”
何进摇摇头:“在外面的村子里。好像是失踪多日,二公子为此十分苦恼。”
殷祺不置可否,表情淡淡:“比丢了盐船还要苦恼吗?”
何进忙道:“二公子年幼,又是第一次出门,难免粗心,相信这次必有教训。”
殷祺轻笑:“你不必帮他说话,我这个弟弟什么样我心里还是清楚的。那女子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也不是坏事。”
何进低头应是。
两日前,殷祺带着何进及几个侍卫,从京城出发,乘船沿着通广河一路到了齐州盐场。
齐州盐场距离文水县更近。
他们以普通客商的身份住进了文水县客栈,第二天再从文水县坐马车去齐州府。
何进问:“世子,明日一早就出发吗?”
殷祺:“一早就出发。听说曹钟文私设岗哨,向来往客商收钱。我很好奇,这钱是怎么收的。”
何进敛容。
曹钟文贪财,他们都知道,只是这一次,怕是要直接撞到世子头上了。
16.第16章
过了年后,天渐渐暖和起来,苏然看着手腕上画的老虎头,心里盘算着再有一两天也该收工了。
她把袖子放下,只露出老虎一角。
一辆马车从桥北慢慢驶来。
苏然现在有点懂得如何分辨真有钱和假有钱。
就比如正向她驶来的这一辆马车。
猛一瞅和其它的没什么不同,简单的木头,没有华丽装饰,但是拉车的两匹马都是膘肥体健,皮滑毛亮,一看就知平日伙食不错。
能用两匹马拉车的普通富户已是不多,何况还是两匹这么漂亮的马。
毕竟现在人都吃不好,还有能力把马养的如此健美,说明来的人是真有钱。
而且这车的轮子居然还包了一层皮,用来减轻震动,让人乘坐的更舒适。
真是讲究……此时不宰更待何时,苏然心里暗想。
反正还有一两天就不干了,借机再多赚点。
这一堆人加上车里坐的,共有八个,如果每个人收十两银子,会不会有点过分了?苏然心里的小算盘吧啦吧啦响。
马车的四面拉着厚帘,不知里面坐着什么人。
驶到近处,一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从马上下来,走到桌子前对苏然几人一拱手。
苏然笑着问:“几位可是要去齐州府?”
何进面上一派和善:“正是。”
苏然又看了一眼马车,车子静悄悄的。
她清了下嗓子:“一个人八两银子。”
何进一愣,这和他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啊。
他试探着问:“不是一两银子吗?”
苏然脾气很好的样子,解释道:“一两银是一天,八两银呆多少天都可以。”
她现在张嘴就来的工夫越来越厉害了。
何进敛了笑:“待我和我家主人说一声。”
他走到马车边,低声和里面的人对话,片刻返回。
“怎么样?”苏然笑眯眯地问。
“我们一共八个人,这里是六十四两。”何进一边说,一边将银子放在桌上。
一旁的毛六开始在文书上盖章。
苏然眼睛看着马车,说:“其实应该看一眼,车里是不是只有一个人……”
何进面色一变,正待开口,又见苏然大度地一挥手。
“看你们就是正经人,算了,大冷天的,就不让你家老爷子吹风了。”
苏然想当然地认为,马车里坐的是位长者。
何进静默,片刻又道:“我们是第一次来齐州府,不认识路,可否请这位小哥带我们去一下府衙?”
苏然笑道:“我等有公务在身,不方便……”
她话没说完,就见何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元宝。
“自然不会让大人白辛苦。”
苏然想了想,只是带个路,而且府尹又不在。
她伸手拿过元宝:“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带个路而已,哪有什么辛苦,为人民服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