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撇撇嘴:“我哪有这本事面面俱到啊……是少爷的安排,说是待会儿那场戏恐怕太暴力了,所以装饰得漂亮一些,中和一下血腥气。”
好端端的宴请,哪里会有血腥气?
温情心里“咯噔”了一下,正待继续追问的时候,却见少爷的眼神突然飘过,在自己和宁墨身上停留了片刻,温情立刻就噤声不问了。
不多时,人已全部到齐,温情扫了一圈饭厅,意外地发现了二房三兄妹的身影。
周继忠显然少有出席这种场合,与别人‘交’谈的时候拘谨不已,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而周继礼和周慧兰则显得自然许多,和人攀谈时,进退有礼。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合欢院?温情心里犯嘀咕,再一联想到宁墨所说的“血腥气”,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看来,今日这一场鸿‘门’宴,可有的看了。
开始的时候,宴席的气氛甚为融洽,大家你一眼我抑郁,言谈之中颇为恭维周渊见。而周渊见作为这次宴请的发起人,也一反常态,任是谁说什么话,都含笑以待。
就连他一贯不给好脸‘色’的妹妹周慧兰,也大着胆子端了酒杯来敬酒。
当周慧兰站起来向周渊见敬酒的时候,整个饭厅都豁然安静了下来,数双眼睛恶玩味地盯住周慧兰。
周渊见也停顿了片刻,细细地拿眼打量了一圈这个平时并不待见的妹妹,眼神闪烁。
而周慧兰也是个硬气的‘女’子,周渊见没有表态,她也不顾面子上好看与否,笔直如一棵松树般站着,手里稳稳地端着酒杯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渊见。
良久,周渊见才缓缓地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遥遥的,与周慧兰对饮。
周慧兰喜不自禁,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仿佛都快要溢出来了,一点也不扭捏,兴奋地一饮而尽。
饮完一杯酒,周渊见慢吞吞地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慧兰,问道:“你为何要向我敬酒呢,要知道周继礼才是你的亲哥哥。”
说着,他还顺便瞟了一眼坐在周慧兰旁边的周继礼使他如坐针毡。
“你也是我的哥哥啊,虽然娘亲不一样,但咱们身体里可都流着爹爹的血,是堂堂正正的周家人。”周慧兰脆生生地答道,仿佛在嚼着水嫩鲜脆的萝卜,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哦,你说咱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周家人?我可没听错吧。”周渊见的喉结轻动,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周慧兰不明所以,‘迷’‘惑’地看住这个哥哥,也不知语气是故作天真,还是原本就存着少‘女’的烂漫:“是啊,难道哥哥你不这么认为吗?”“呵呵——”随之响起的,是周渊见的一串冷笑声。
☆、第二百一十八章 鸿门宴
大家都被周渊见突如其来的冷笑给惊到了,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79&
而温情则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会子大概是到了宁墨之前所说的“清算时刻”。
果然,周渊见笑了一阵便停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四周一圈,语气‘阴’沉:“你觉得咱们是一家人,可你亲哥哥却不那么看,自然,我也不这么想。”
周慧兰张开嘴,想辩解什么,但嘴‘唇’翕合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周继礼甫一听周渊见提到自己,立刻就变了脸‘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注意到温情在看着他,很快又把眼神移开了。
没有人答话,此刻饭厅里一片寂然。那些个在朝堂上跺一跺脚,整个朝野也会震三下的大人物们,此时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甚至巴不得自己暂时失聪失明,千万别牵连到威宁侯府的家事里来。
但前一晚温情让浣衣传话过去,周渊见早已知道幕后黑手藏在桐‘花’苑,今日请来一班大臣也是早就计算好了的,知道父亲不会为自己做主,索‘性’将‘蒙’在侯府上头的遮羞布一次‘性’全都扯开了,将内里的腐烂‘露’出来给大家看。
不顾大家的尴尬,周渊见缓缓站起了身,他身材颀长,眉目俊秀,衣袍慢慢地舒展,仿佛是天神下凡。
“前一日,就在侯府里,我被人下毒了。”
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周渊见就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语气一丝‘波’澜也没有。
但饭厅之中的众人却都吓了一跳,那些个大臣纷纷出列跪倒,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不是自己做的。
周渊见伸出手掌来,用力但沉缓地向下压了压,嗓音低沉:“我知道朝堂之上有许多人看我不顺眼,巴不得我这病弱的身子哪一天就不行了,省得阻拦了你们的路,是吧?”
随着周渊见的手势,饭厅渐渐安静下来,但他紧接着的一句话,却又把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人站出来答话,这时候答“是”,无异于是自己找死,但若说“不是”,估‘摸’着周渊见也不会相信,还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么一想,干脆大家谁都不开口了。
一片沉寂,饭厅里明明有不少的人,围坐了满满两桌子,但却没有一点声响,就连呼吸声都不明显。
温情的眼神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面容,蓦然发现就在这一片跪倒的人群中,有四个人特别突兀。
其中两个都是老迈的大臣,他们在朝堂上属于老资格,纵使大家都向周渊见跪倒了,他们也不会跪——到底年岁已大,周渊见也不会故意为难他们。
而剩下的另外两个站直了身体的人,则是周渊见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周继礼和周慧兰。
周慧兰呆愣愣地站着,不可置信一般望向周渊见,那眼神中还捎带了些许的哀求,但周渊见却仿佛并没有看见。
在周慧兰的身旁站着的是她的亲生哥哥周继礼,他面‘色’惨白,就像是秋风中打着旋儿的一片落叶,很快就要飘落到地上了。
“大家都起来吧,朝堂之上的人,就算存了对我不轨的心思,但到底还是要给威宁侯府几分薄面,不至于大咧咧地就在侯府中想杀我吧。这样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各位大人心中有数,做事情之前还请三思而后行。至于昨日的下毒之事……温情,你来说说调查的怎么样了?”温情一直在纳闷,下毒之事明明算是家事,但周渊见为何要请来一群大臣,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为了敲山震虎。
前段时间,一向守卫森严的侯府里竟然出现了武功高强的刺客,虽然最后没有得手,但到底是个隐患。
而经过周渊见今日的一番敲打,相信以后就算是有人想在侯府里动手,也要仔细衡量一番。
“回少爷,已经查出来了,是合欢院中的小莲姑娘所为,这会儿可是要将她叫上来审问一番?”既然周渊见想当着众位大臣们的面来个三堂会审,她这个知情识趣的丫鬟又则会不配合呢。
点点头,周渊见坐回位置上,拈起一杯酒,饮了,嘴角扬起,邪邪的一笑,道:“烦请各位和我一起来审审这个小丫鬟,难不成是跟着我这个少爷连饭也吃不饱,所以才要暗中下毒害我,以后可以名正言顺换个主子?”
周渊见不避嫌地开着玩笑,但大臣们却只是咧了咧嘴角,没有谁真的感觉好笑。
“哥哥既然要审问小丫鬟,那么这场宴席也就差不多到头了,弟弟不胜酒力,这会儿正头疼呢,还请哥哥原谅弟弟无法继续作陪了。”周继礼尽管脸‘色’苍白,但话语仍旧是清楚的。
不仅是周渊见,就连温情都多看了他几眼。
移开脸去,周渊见淡淡道:“我的好弟弟啊,哥哥被人下毒,难道你不担心吗?还是说,你担心的其实不一样,是在担心我死不了?呵,好戏才刚刚开场呢,坐下吧。”
侯府之中,周渊见的话到底还是有几分威慑力,被他揶揄了一番,周继礼却是有怒不敢言,身子僵硬地坐了下来,面上怒气四溢。
由于事态紧急,温情派去的小厮很快就回来了,他一溜小跑进饭厅,跪倒在周渊见面前,喘着粗气,一句简短的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回禀……少爷,小……小莲姑娘她……她……”
见他大喘气了片刻,仍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温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你倒是说啊,小莲怎么了?”
“小莲姑娘死了。”
短短的六个字,温情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腿’肚子一瞬间就软了,幸而一旁的宁墨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瘫倒下去。
“怎么会……我派了人一直看守着她,她到底是如何死的?”温情满腹狐疑,没等周渊见说话,自己就开始先发问了。
那小厮想是被温情咄咄‘逼’人的架势吓住了,身子往后一仰,手臂一软,整个人就仰躺在地上了,也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将就着这个姿势,小厮忙不迭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刚刚接了命令去带她过来,跑去关押她的房间一看,‘门’从后面抵住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推开。推开‘门’一看,她……她就死了。”
“她死成什么样子?”温情心里着急,这小厮又话语不清,让她急得想跺脚。
小厮乖顺地低头,弱弱地讲:“我也不知道,只见她脸‘色’发青,口吐鲜血,地上都留着一滩血,四肢已经僵硬了,听旁边看守她的人估计,大概是中毒而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