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朝的姚元锋因被皇帝留在千阳殿谈话而错过容国公,刚出千阳殿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容国公府。
“姚候?”容延诧异,“他来干嘛?”
管家垂首立于一旁,“并未说明,只言想面见国公爷。”
“你先退下,把人请在偏厅告诉他稍等我片刻。”
“是。”管家立刻出去准备。
偏厅是国公府专门待生客用的。
容国公见到姚元锋时,对方正满心悠闲的欣赏挂在墙壁上字,看起来并不像有急事的样子。
一时有些摸不清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这是前朝柳之瑜的字,莫不是姚候喜欢?”容国公款步而入,与其并肩而立,一同看着那副字。
很简单的几个字"逆流而上",纸用的是徽州皇家特供宣纸,墨是坪洲特产龙线墨。
是世间最好的墨之一。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价值连城。
姚元锋轻笑,“我倒是从不喜诗书字画也就看看罢了,若是让我看的时间长,也就有的烦喽。”
“姚候请。”容国公坐在主位,“想来姚候莅临我府,也非单单是看一副字这么简单吧。”
“瞒不过国公爷。”
姚元锋将手中茶放置桌案,“我来是找个人。”
容国公慢悠悠的品茶,姿态闲散,“何人?”
“贵府郡君,容巽。”
容国公捏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去看姚元锋,目似鹰隽,好一会才慢慢将茶杯扣在桌案上。
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家老二平日里乖张跋扈惯了,可是哪里不小心得罪姚候了。”
“国公爷哪里话。郡君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不经意冒犯,我也不必亲自登府而来。”
“哦--那姚候见小女所为何事?”
“前些日子我丢了内子初次见面所赠信物,后被郡君寻得,还给我。这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信物,故而想亲自道谢。”
这回态度悠闲散漫的变成了姚元锋。
容国公道,“姚候客气,她是小辈担不起您的谢,为如此小事登门,可真是折煞小女。”
“此言差矣,信物是我与内子定情之物非同小可,被郡君寻到归还自是大恩。还请国公爷让我亲自与郡君道谢。”
姚元锋起身,郑重一拜。
容国公受的理所当然,嘴里却说着客套的话。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好阻拦。”容国公道,“去叫郡君过来。”
下人领命匆匆离开。
宋也刚从两位贴身侍女的攻击中挣扎出来,据理力争总算得到自己穿衣服梳头的权利。
他是男人对于容郡君那些胭脂水粉,步摇发簪实在不感兴趣。故而只把长发用银白发冠一束,成马尾在脑后,简单利落又轻便。
这样,他也如愿以偿的穿上容巽衣柜中最简单的。呃……也许女人对最简单是有什么误解。
不过不重要啦,不是让他穿那些繁复的裙子就很好啦。这身颜色清浅的轻袍,简单便捷多好。
下人进来道,“见过郡君,国公爷请您去偏厅。”
“好,马上来。”宋也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见容国公,那身气势太可怕,他保证见一次腿软一次。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日后要在国公府生存,还得多多仰仗这个爹,无论多怕都得去见。
宋也随下人绕过曲折回廊,步入偏厅。
“见过父亲。”宋也的女子礼做不好,因此不伦不类的配着他这身衣衫,总有些滑稽的感觉。
容国公略一蹙眉,“没看见姚候吗?还不见礼,礼数都学狗肚子去了。”
宋也一皱眉,寄人篱下,他忍。
转身对他不认识的那个人见礼,“见过姚候。”
容国公诧异,短短一会时间内他已经诧异两回了。平日里乖张跋扈的女儿今天有些乖巧的过头,派人去请以为他不会来这样就有理由打发姚元锋离开。
没想到人不仅来了,还万分乖巧。
以为自己在外人面前训他,她一定会忍不住跳脚反驳,这样也有理由赶走姚元锋,没想到居然又忍下来了。
容国公心里叹气,闺女你就是老天爷派来克我的吧。
亲闺女,没跑了。
姚元锋老奸巨猾,将容国公挫败的表情看的分明,心底嗤笑。武臣到底是武臣,这么多年朝堂争斗还是不懂掩饰,逃不过老狐狸的眼睛,细微末节都被看的清楚。
年轻时容国公的鲁莽愚忠是整个大梁出了名的,若不是有个安荣公主一路帮衬提携,就算他承了爵位,也决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当初很多人都以为安荣公主一死,容延也会跟着完蛋,可是谁都没想到安荣公主那么算无遗策。
竟然将母系妹子安排嫁过来,又来个一心一意帮衬他的妻子,元氏虽不如安荣公主却也是聪慧机敏。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容延,居然开窍了,朝堂上也越来越如鱼得水。
虽然也有些时候回如同年轻的时候一样犯蠢,但他家两个儿子都在朝中,那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久而久之众人对容国公也只能越来越敬重,少有冒犯。
姚元锋敛了神色道,“郡君还记得那块玉佩吗?多谢郡君还给我,虽然不值什么钱与我而言却值千金。”
宋也不是真正的容巽,自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能暴露身份便只能顺着往下说,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暴露身份就都可以圆回来。
打定主意,宋也道,“自然记得。”
说多错多,既要往下说又要少说,这样往回圆的时候不会废力,还可以套套话,最好能搞清楚事情始末。
姚元锋一挑眉,“如此说来可真要谢谢郡君,若不是你,我的玉就真的找不回来了,那可就罪大了。”
“姚候客气,就算不是我也回有其他人替姚候找到。”宋也有那么点市井小民的好奇心。
他现在特别想知道,容巽和这个姚候之间的玉到底是什么玉,值得一位侯爷亲自过来给她道谢。
好奇呀。
“这谢也道过了,本侯就先告辞了。”
容国公起身相送,“姚候慢走。”
等人离开后,容国公道,“巽儿,你找到的那块玉真的是他当年的定情信物?你又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宋也想告诉他,其实他也不知道。可是不能说呀,打碎牙肚子里咽吧。
“就、遇上了,顺手捡块玉是他的就给他了……”
在容国公越来越有威慑力的目光下,宋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逐渐有瑟瑟发抖的趋势。
娘耶,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你好自为之,自己掂量,姚候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容国公对于这个女儿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容巽与其他孩子不同,她随母亲极其倔强。
当初安荣公主刚离开时,她受不了打击卧病在床,身体还没好就迎来父亲另娶她人的消息。
大惊之下缠绵病榻的时间急剧加长,那段时间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更没人顾得上她。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对于亏欠太多的女儿,容国公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也正因为如此,容巽才会有深刻的寄人篱下的感觉,终日惶惶不安也逐渐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目送容国公离开,宋也才觉得附近空气足够喘气,这个国公爷的气势太可怕了,真的好想回家。
“二姐。”轻柔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带着凉爽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宋也回身去看,哇!惊为天人。
对面施施然走来的姑娘,貌若天仙、净雅绝伦、云鬓花颜、肤若凝脂,美而不俗雅而带艳。
当真世间难寻绝色。
根据这姑娘的穿着打扮,以及刚刚对这具身体的称呼,可以断定,这就是名动长安才貌双绝的容瑶乡主。
“妹妹--找我有事?”宋也怕被对方察觉身份,故而只是礼貌性的一问。却不想他这话一出口,容瑶便红了眼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宋也眼角一抽,不会这么倒霉吧?一上来就玩栽赃陷害?
他磕磕巴巴道,“那个啥,妹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个保重,我可啥都没做啊。”
容瑶根本没听他说什么。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二姐叫她妹妹了,不再是以前的不理不睬或者恶言相向,这是不是代表二姐要接纳她?
天呐,好开心,要告诉所有人。
宋也走到门口要出去却被容国公府匾额吸引,叉腰仰头,内心无比愤世嫉俗,这就是有钱人家真是太有钱了,这匾额镶金边了吧。
这石狮子,一看就是皇家工艺打造,气势非凡不说,这眼睛上镶的是珍珠吧?真是太有钱了。
“看够没啊?”懒懒清朗的声音的从背后传来。宋也吓一跳,连连倒退好几步,转身看着这人。
绛紫色朝服上绘鎏丝麒麟,窄袖的袖口一边一个玉石箭扣,腰封上垂下一块令牌,上面刻着"鲲鹏"二字。
虽然衣着得体,宋也却没有忽略他苍白的面色与眼底的乌青。一般武人都是右手执刀,而他的刀在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