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守城士兵又在城楼之上,宋也干巴巴的喊了好几声,人家也不应。宋也以为自己今晚是逃不过露宿城门口的命运。
“可是容郡君?”低哑浑厚的男声从他头顶传来。
宋也一抬头,正对上一双不怒自威的虎目,剑眉凛凛生寒,面容极硬朗。宋也一转眼眸,快速扫视把人一遍。
黑衣平平无奇料子却不常见,骏马是寻常富贵人家用不起的,腰间挂刀通体漆黑唯独刀柄上有一抹夜幕般的蓝,是个图腾。
与佩刀一起的还有一块黑色令牌,代表这人非普通江湖客。
令牌纯黑上面的字看不清,估计是官。
宋也面上带笑,“这位大人,我出城去寺庙祭拜,不料回来的晚些城门已关,不知大人可否带我进去?”
心里略有疑惑,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一般,而且出现的时间这么巧,估计不会是巧合。
郭琅道,“郡君出城去寺庙拜佛竟不带一仆人也不坐轿辇?请问郡君,你是走着去的吗?据某所知兰隐寺在龙空山上,难不成郡君是爬上去的?”
宋也一时语塞,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掰。
半晌,才面色微红含羞带怯的道,“其实……我是去见一个人的,不方便家里知道,还请大人保密。”
郭琅自然知道他见得什么人,从晋城回来再去那片山林时,远远就看到容郡君与一男子拉拉扯扯。
他猜想应该是情郎,要不然容郡君怎么会孤身一人出城还被绑架。可能是二人讨论此事时发生争论,故而郭琅只在远处看着并未上前。
郭琅道,“郡君私事自然与某无关亦也不会多言。走吧,某送郡君回府。”
“多谢大人。”宋也提着破乱的裙边作礼。
郭琅嘴角一抽,可能容郡君很少对人作礼,故而礼数尚不熟悉,要不然这个普通的女子礼也不会这般不伦不类。
郭琅拿出令牌对城楼上的守门士兵呵道,“净悬司办案开城门。”
守门士兵一看连忙把城门打开。郭琅伸手一提,拽着郡君的衣服腰带,就把人提上马圈在身前。
“郡君见谅,此举多有冒犯。”
宋也勉强笑着道,“无妨无妨。”
心里不断的咒骂对方以及真正的容巽,见谅有什么用,你都已经冒犯了,道歉又没什么用。
实话实说,被一个男人圈在怀里的感觉好生奇怪,宋也觉得他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
城门一开,郭琅策马而入。
守城士兵揉揉眼睛,寻思着刚刚是不是眼花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净悬司向来冷如冰块、不解风情犹如石头的郭大人怀里有个女人。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长得好像飞扬跋扈的容郡君。
不对啊!容郡君不是失踪了吗?这两天容国公府与镇远王府找她都要找疯了,莫不是容郡君并未失踪。
而是私奔?
这么一想士兵更加肯定心中猜测,一定是私奔。
一旁,另一个士兵揉揉眼睛打个哈欠道,“老弟啊,你说我没看错吧,那是郭大人抱着容郡君?”
“的确是。我猜因该是郭大人不想私奔才带着容郡君回来的。”
闻言士兵彻底石化。
语不惊死人不休的士兵一耸肩,若无其事的去换班。不就是郭大人抱着容郡君嘛,没啥可惊奇的,还不许人家未婚男女春心萌动。
一路策马尘土飞扬,郭琅一勒缰绳停在容国公府门前,再度提腰带把人拎下马。
郭琅道,“容郡君到了。”
宋也是第一次骑马,有些头晕脑胀刚一落地并未站稳,险些跌倒之际郭琅飞身一跃将人扶住。
“郡君小心。”
正在此时,容国公府的大门开了。
“郡郡君--”管家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说话时都磕巴了,“郭、郭大人,郡君……”
宋也赶忙站好与对方保持距离,“那个……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容延面若沉水自管家身后走出来,锦服笔挺一看就还未休息,眼下略有乌青并不影响他的气势。
那是一种常年战场杀戮的血腥气,上位者的高高在上糅合常年杀伐之气,足以让普通人腿软到抖若筛糠。
宋也正是普通人之一。
“你抖什么抖!”容延气愤的瞪一眼不成器的女儿转首道,“劳烦郭大人送令嫒回来。”
郭琅略一颌首,“国公爷客气,郭某告辞。”
容延目送人离开,才转身,“夜不归宿成何体统!罚你禁足三日。”
直到此刻,真真正正的看到女儿安然无恙的回来,容国公才觉得那颗掉在嗓子眼的心脏,回到肚子里。
这两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寻找,生怕出什么事,容巽又不比其他人聪慧,没有个家人在身边。
可怎么办?
好在,人回来了,没事就行。
“遵命。”细若蚊蝇的声音钻进容国公的耳朵里。容延想也许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一向乖张跋扈的女儿居然没和他唱反调,可喜可贺希望可以继续保持。
也有可能是因为失踪这两天遇到了什么事,才使女儿开窍。
等到容国公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宋也才呼出一口气,直接瘫坐到地上。妈耶这个国公爷太可怕了,真不知道容郡君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老伯过来扶我一下呗。”宋也腿软到站不起来,只能转头去求助至始至终站在一边的管家。
管家一脸惊恐地将宋也扶起来,顺便送回她自己的院子。管家离开后宋也以为终于可以毫无防备的休息会,岂料两个贴身侍女端着水进来了。
“郡君您可吓死我们了。”
荔枝哽咽道,“闻您失踪,国公爷与老王爷就差把长安掘地三尺了,就这两天的时间,国公爷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榴莲接过话语,“郡君您切莫在如此任性,公主在天之灵亦不希望您如此。”
宋也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起来吧。”
“郡君该沐浴了。”荔枝站在浴桶旁一副随时随地侍候的样子。
宋也有点慌,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男绝不可以白白让人看。
于是他故作镇定的一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荔枝与榴莲对视一眼,垂首退下。
沐浴时宋也都不太敢睁眼睛,生怕冒犯了容郡君,这黄花大闺女要是被自己看了那岂不是的负责。
他可不想和这勋贵世家有什么瓜葛。
净悬司昼夜有人,郭琅更是直接住在这里,他刚一下马,门口守卫便过来,“大人姚侯在里面等您呢。”
郭琅轻嗯一声把缰绳给他,阔步而入。
清堂烛火暗沉明明灭灭,昏黄颜色勾勒出一室静谧。
“见过姚侯爷。”郭琅弯腰见礼。
“快起来。”姚元锋将桌子上已经温凉的清茶递给他,“此行探亲可还顺利,何不将夫人她接到长安?”
“家母年事已高不愿离开左邻右舍的亲戚朋友,长安与晋城相距不远,我来回多走几趟也无妨。”
姚元锋道,“你刚回来本应该让你多休息,现下中察令的案子正在紧要关头,还需要你走一趟宋家村。”
“闻中察令入仕前,曾在宋家村有过妻女,在她们身上也许会有意外发现,你不仅要查问还要保护好她们。”
“狗急跳墙,中察令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不得不防。”
闻言郭琅脑子略过今日远远看到的那个容郡君的情郎,心中已有计较,都是宋家村正好双线进行。
“全凭侯爷差遣。”郭琅略一抿口茶水润润喉,“侯爷,今日往返途中碰到一人,是个好苗子。”
这话一出,姚元锋倒是挺感兴趣,能让以挑剔著称的郭琅认为是好苗子的,那就一定是个可塑之才。
“说说看,是何人。”
“容国公府,容巽郡君。”
姚元锋放下刚刚拿起的茶杯,满目惊愕怎么掩饰不去。
“你说何人?容郡君!”姚元锋轻舒口气略一想,“也有道理。她母亲是安荣公主曾随镇远王南征北战,文韬武略更是不输男儿。她的女儿又怎会是草包。”
“这样吧,你明日即刻前往宋家村,我便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容郡君,探探虚实。若真如你所言,我定向当今讨来。”
郭琅露出个笑模样,“听侯爷的。”
“对了,你遇到容郡君是今天?这两日容国公府为了她失踪一事大动干戈,都惊动当今了。你可知?”
郭琅道,“不知。”
“行,明儿我会去看看的。”
姚元锋知道他这个门生,生平唯一的兴趣爱好的就挖掘可造之材,在把人训练锻造成最锋利的刀刃。
容巽的出现让他沉寂多年的兴趣爱好重新复苏,此刻正值兴奋时期。
姚元锋连夜回了侯府,亲自备下物品,就等明日下朝后亲赴容国公府。
容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简陋的房屋。
瓦木建造,进门就是厨房,东屋是宋家二老住的,西屋是宋家兄弟住的,还有个小屋暂时没人住。
她回去时,宋家正在做饭,炊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