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蓉第一个坐不住,扔了几个引枕后趴在炕上哭。廖氏安慰她:“原说就是回来做管事的,自然是能进出外书房的。”
张蓉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便是管事...便是管事,何时见过谁在谢哥哥不在之时进去过,我那时...那时不过是去个内书房,都叫那两个贱人为难了一番,如今...如今是外书房,你说谢哥哥心里没有别的念头谁相信。”
张蓉蓉越说越气,一双红蔻手紧紧拽住引枕上,指甲深深陷进引枕中,“沈宝璐这个贱人素爱勾三搭四的,我就成全她。”张蓉蓉满布泪痕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狠。
宝璐翻完账本见时辰已不早免得碰上谢峤,忙将东西收拾好整理干净才出来。连日翻账宝璐才对谢府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谢府庄子有二加起来将近三百顷良田,宅子除了此处住的京郊还有一处避暑别馆和一处温泉别馆,府中仓库的金银瓷器除却白银千两,剩下俱是名贵物件如玉如意、白玉碗、玛瑙、珍珠、宝石、珊瑚树之类的,一看便是宫中赐的,此外便是人参、鹿茸、灵芝等药材以及一些绫罗绸缎。
看了这些账宝璐便知,谢峤日常却也无暇打理这些产业,俱是简单处理,那些物件、药材俱是长年累在仓库,绫罗绸缎不多说都是现用现买的。宝璐计算了下谢府一年的进账大致是:庄子一年进账收成好的时候四千两左右收成不好的时候两千两不到的样子,这两年收成俱是好的,加上赏赐、俸禄,一年四千多两的样子。而费用方面包括谢府日常用度、仆役工资、应酬往来,往年多费一些差不多四五千两,因着今年俱是在夔州只两三千两,那么这些年谢府差不多都是收支持平的样子。
宝璐想起初来谢府之时的吃穿用度,心道,谢峤对她们这些人确实也算可以了,一年差不多收支持平,也不曾亏待过她们。
宝璐看了一日,第二日紫檀盒里竟又默默加了府中仆役名单及卖身契之类的。宝璐叹气真当她总管使了,她随意翻了翻如今全府上下仆役共五十四人,倒比沈府还少一些,沈府各位老爷品阶算不上高但因着是三房住在一起,人员多一些倒也无妨,谢峤如今是五品之职自然不能逾矩了。
宝璐看了一日揉揉眉心颇感乏意,回院梳洗了下准备去永安堂吃饭,自打她回京之后,老太太俱是要她来永安堂一块用餐的。
宝璐换了身衣裳,整了整精神往永安堂去。
宝璐所住的小院子在外书房旁边,出去沿着夹道走进内仪门,东侧是内书房西侧过去些便是永安堂。宝璐进了内仪门往东走去出了角门,走下夹道前头便是永安堂。
“沈姑娘。”
宝璐循声望去是杜姨娘,她想起谢峤所说之话,心中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沈姑娘去永安堂?”
宝璐紧张的点点头,第一次见到活的奸细,竟然手心出汗,舌头有些打结:“对,去吃晚饭。”
杜姨娘温和的笑了笑,“我方才也刚从永安堂出来,巧在那边路口瞧见你了。说来,自打你回京咱们还没见过面呢!”
宝璐点点头:“我私事忙未有机会。”
杜姨娘笑吟吟道:“也是的,亲人久未见自然想念。”
宝璐点点头,不欲再说准备进去。
“听说沈姑娘现在住在外头?”杜姨娘似乎还没聊够,又问宝璐。
宝璐依旧是点头,“我如今的身份住在里头不妥。”
杜姨娘笑笑道:“老太太喜欢姑娘,姑娘喜欢哪便住哪,旁的人未敢有异议。”
宝璐听着有些夹枪带棒的意味,道:“不敢逾矩。”
杜姨娘照旧是笑眯了眼眸,继续道:“方才我过去同孙嬷嬷回到京之后日常修缮打扫的用度,想来下一次该是同姑娘回话了。”
宝璐一凛,如今她看杜姨娘是找她说话也是别有用意,笑也是暗藏祸心,竟找不到以往的心态了,为避免与她有实质利益之争,道:“我只是负责外头之事,大人并未让我插手内宅之时。”
杜姨娘脸上依旧是挂着笑,眼神都有意无意的在打量宝璐,“姑娘此次回来拘谨很多。”
“大人高薪聘我,宝璐诚惶诚恐自然不敢懈怠。”
“听说姑娘如今都在外书房走动。”杜姨娘说是又别有深意的笑了声:“妾身在谢府这么多年未曾见过大人如此信任过哪位内宅之人。”
宝璐忙道:“姨娘误会了,我与大人是签了约的,并不算是内宅之人。”
杜姨娘不置可否,只是笑笑,道:“老太太年事已高,如今已不大管家,有些事我也不敢去烦她,你与我最是亲近不过,以后竟是多与你商量才是。”
宝璐背脊一凉,忙道:“姨娘,这个...”
“快进去吃饭罢,莫让老太太久等了。”杜姨娘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福了身便走了。
宝璐大吁一口气,站在夹道上冷风一吹后背竟是一片凉意。
第213章 押俘进京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宝璐回头,角门后转出谢峤,一身精白团云纹绸缎襕衫,身材颀长,堪堪快抵住角门顶。
谢峤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戏谑,“你太紧张了。”
宝璐忙回身做礼,“大人。”
谢峤负手,微低了头走出角门下来台阶,“我将内情告诉你,不过是叫你有个防备,未料到叫你这般紧张。”
宝璐低声道:“今日事发突然,宝璐失态了。”
谢峤弯了弯嘴角,道:“莫负太大心事,当一般人处着便是,既是能长留我内宅的不过也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也不必怕。”
宝璐长吁一口气,见四下无人低声问谢峤:“宝璐初见大人之时,大人在京城街上公然被袭击,我怕那些人丧心病狂在这内宅之中做出什么事来。”
谢峤失笑道:“你话本看多了,除却夔州那次庆安王下了狠手,也只是想从我身上得密报而已,其他的不过是警告意味强一些,毕竟天子脚下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再说她们既能进的我府,一心一意只想探些情报,不敢这般轻易暴露,我若无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让老太太居住其中涉险。”
宝璐点点头这才放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狗急了还会跳墙!”说罢突然回过味来,瞠目望向谢峤道:“大人说庆安王?”又怕声音太高叫人听了去,压低声音道:“庆安王这次造反莫不是与大人有干系?”
谢峤噙着笑不置可否,随即转了话题道:“我们进去罢,莫叫老太太就久等了。”
宝璐见谢峤转移话题,好奇心已被勾起十分难耐,又不能将谢峤的嘴撬开,只得跟他进去,她暗下思索,原她觉得那幅画已然说明问题,谢峤这一贬一升又十分诡异,方才他说庆安王,这其中怕是脱不了干系。
谢峤见她还在想着,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道:“莫多想先去吃饭。”
宝璐小脑袋也只是在揣测,谢峤既不说她也不去想它,即便知道了也不能给她多加几两薪水,虽先跟着谢峤去吃饭。
宝璐跟着谢峤进去的时候,张氏母女也在。张蓉蓉见谢峤、宝璐二人一前一后进来竟有几分伉俪情深的味道,当即眼中迸发的嫉妒、怨恨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射向宝璐。
宝璐当即觉得颈脖一凉,一眼就对上了张蓉蓉的怨毒的目光,心中暗道一声糟,今日忽略了与谢峤避嫌了。
谢老太太见二人进来十分开心,忙招呼宝璐到身边来,道:“今日张姨妈同我们一块吃饭。”
那一声“我们”深深的扎了廖氏与张蓉蓉的心,廖氏皮笑肉不笑道:“老太太若觉得无趣,我们天天过来陪老太太吃饭如何?”
谢老太太道:“我倒是欢喜的,就是怕你们二人拘束,吃顿饭又是帮忙布菜又要伺候的累着你们,所以还是让你们在院里吃自在些,再说达文这段时日颇为辛苦,还需你好好照顾才是。”
廖氏一听,怎忘了自己儿子了,原先老太太邀她过来吃饭,她都是因着张达文要照顾婉拒了,如今怎么又自打自脸了,当即又怨了宝璐一分,若不是她这几日都在外书房走动,她们岂会心慌过来叫老太太笑话了。
婆子们掀帘进来摆桌子、摆菜,宝璐欲站在老太太身边布菜。廖氏忙使了个眼色,张蓉蓉忙站起来到老太太身边,笑道:“还是张蓉蓉伺候老太太罢,哪有让外人伺候的道理。”
谢老太太左右瞧了眼,笑道:“你们也不必忙,我身边又不是没人了,何至于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说罢让二人俱是坐下。
宝璐自动欲去做下首,倒教老太太拉了住让她坐在右侧。谢峤很自觉的坐在了下首。廖氏见张蓉蓉过来一把把她拉过来将她塞到自己下首正巧与谢峤相近。张蓉蓉羞答答的坐了下来。
谢峤和颜悦色道:“张姨妈,这几日达文文章怎样?”
廖氏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道:“我原想叫峤哥给达文指点指点文章,谁知峤哥倒是出京了,如今回了来又是忙,也不敢打搅峤哥。我听达文说他那文章去给外头那些老先生看,俱是夸赞他的,他以往的同窗也有上京的,许多人一起比试文章皆是能拔得头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