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璐道:“咱们往后就不算是谢府的人了,你们二人也须得警醒着些,日后在谢府走动也不可像如今这般随意说笑,府中之事也不好乱插嘴,咱们寄住在谢府该是有个行为尺度,莫要老太太听闲话。”
绿萝、翠芸道:“姑娘放心,咱们青玉斋同兰苑最是深居不言的,必不会丢了姑娘的脸、老太太的脸。”
四人留下来的消息传的很快,顷刻间谢府上下人等皆听闻了,凌霜阁里已经在收拾行李,阮香听闻了也只是冷冷的哼了一鼻息,抛了句“心里没她们,人留在这府中又有什么意思”便当不曾听过这事般,照旧指挥丫环打点行装。
吴瑛听了便让钿儿继续打点,自己到了青玉斋去坐一坐。
第139章 伤别离
宝璐见吴瑛过来,让翠芸奉好茶。
吴瑛捧着茶盏,茶香雾霭荡在琥珀光的茶水之上,清香更甚她以往所喝之茶,吴瑛低头看了眼茶盏道:“听说爷曾让人送来御赐的龙团,想必就是这茶了。”
宝璐道:“吴姐姐舌尖犀利,便是它了。”
吴瑛暗淡了眼眸,半开玩笑般:“虽说与我无关,却忍不住羡慕了一下。”
宝璐原只是想将好茶奉给吴瑛品,未曾想这么多,此时方想到吴瑛对谢峤的心思,自己这般行事倒像显摆一般,立马有些局促不安,道:“吴姐姐这...我只是想有好茶奉与你喝,反倒是不周全了。”
吴瑛笑笑道:“说的什么话,不过是早先的一点小情愫,我早已将它放下,你倒是放在心里了,如此一来,竟连玩笑都不能了。”
宝璐细瞅了吴瑛神色,见她虽是叹倒也没什么伤感之情,想来已看淡,这才安下心,道:“姐姐谅解我,我便放心了。”
吴瑛浅浅的啜了口茶,半抬起头侧着脸对着宝璐道:“不过玩笑归玩笑,有句话我却不得不提醒你。”
“愿听姐姐赐教。”
吴瑛笑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也说不上什么赐教,只是方才听钿儿说你要留下来。”见宝璐点头,她才继续道:“你既想留下来必有你的思量,说实话,咱们这样出去的以后也没什么好的归宿,不过是自个儿守着一点钱财度日,若侥幸有清白之家已是福气,若再到那些大富大贵之家却没有谢府这般宽待人,所以你留下来亦是好事。”
宝璐对吴瑛是坦诚的,她忙将她的决定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吴瑛。
吴瑛听了颇觉气愤,只是事已至此也无法,只得安慰她道:“原来如此,那你也只能留在谢府暂做权宜。”说罢,又道:“我只几句话与你交心,谢府上下别的都好,即便是还有三人。但杜姨娘是个不管事的,凡事不会多一句也不会少一句,最是明哲保身,而司书司画二人虽这段时日不满你,但你只在老太太左右她们也奈何不了你,所以算来却只一点不好便是这位爷。”见宝璐疑惑她继续道:“爷生的好,才学好,但却是个没心的,你再心动他心里也没咱们,你长居谢府难保不会对他动情,我只劝你一句莫要泥足深陷,日后若有合适的多为自己考虑才是。”说罢颇动真情,盈盈一双美目深切的看向宝璐,道:“你年少貌美,莫要将这大好的华韶付与这高墙之内了。”
宝璐心头微微震动,吴瑛说的情深意切,她亦牵动了几分心绪。谢峤...实在是个令人难以忽略的人,在王府槅扇后初见他如初旭般清朗,再见是在谢府对她又是百般撩拨,知他刻意即便她克制仍是动了几分情绪。宝璐垂下眼眸,不说满府争奇斗艳多于疲累,便是这位爷她如今也只敢敬而远之。
宝璐随即在心头抹去这一抹光亮,抬眼笑着对吴瑛道:“多谢吴姐姐提醒,于我来说感情实在奢侈,我不会这般自不量力。”
吴瑛看这形容倒是觉察出几分意味来,亦是一叹道:“妹妹自己知道便好,我只是不想你受伤。”说罢像是与宝璐闲话般,哀声道:“在这府里大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们有心,可爷最是无心,便是司书二人也只是近了他的身,偏他又生的这般清俊有才,惹得多少人心动…”
宝璐听吴瑛话里似有规劝之意,对吴瑛涌出一股感激之情。吴瑛这些话真真的肺腑之言为她着想,若说初时还有无端而生一丝光亮,但这段时日已让她看的十分明白,万不敢对谢峤有什么肖想。宝璐抬眼笑笑,道:“我若说全然不将爷放在眼中只怕吴姐姐也不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亦不否认,但如今我自顾不暇哪有什么心情去风花雪月,吴姐姐不必担心,我惯是拎得清的断不肯做那种自毁前程之事。”
吴瑛抿了抿嘴怜惜的笑道:“你知道便好,你如今这般也好,来去自由,万不会因爷日后娶了妻万般难堪。”
宝璐知道吴瑛是将自己的心境投到她身上来,便道:“如今是祸也是福,至少得了自由身能早做打算。”
吴瑛点点头,笑道:“妹妹比我把持的住,我又有什么不放心。”说罢便起身,道:“我下午便要走了,到时便也不来同妹妹告别了。”
宝璐一惊:“这么快?”
吴瑛笑道:“身无杂物,又无留恋之处,干净利落随时便能起身。”
吴瑛说罢便要走。
宝璐忙道:“姐姐照顾一场,如今就此匆忙分离,心中实在不舍。”说着忙去妆奁处拿了一只最好的玉手镯道:“妹妹知道姐姐看不上这等俗物,只是妹妹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望姐姐收下留个念想。”
吴瑛笑笑,干干脆脆的收下,随即洒脱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妹妹也不必十分伤感,日后有缘再聚。”说罢也不再多说,拂袖便去了,宝璐再呼也不再应。
吴瑛拿得起放得下,潇潇洒洒便去了,倒是留下的宝璐十分伤感,眼眶红红已有湿意。
绿萝和翠芸上来道:“姑娘也不必十分伤感,人活着就是这样,总有人来来去去的。”
宝璐吸了下鼻子,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勉力笑道:“道理都懂,可真临了事也难免伤感。”说罢,也不欲多想,对着绿萝两个道:“咱们也收拾行李罢。”
不日谢府上下已收拾妥当可出发往夔州,宝璐十分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如今她寄宿在谢府,对谢府上下事务概不过问,只在永安堂内伺候谢老太太,司书司画二人见了倒也心平,想着有了这一层身份谢峤定不会逾矩的。
到了离开那日,京郊码头只吴豫与谢府寥寥二十来人,除却永安堂原先宿迁带来的老人,只宝璐、杜姨娘等人身边贴身的丫环,谢峤身边的贴身小厮、随从,其他京中买来之人除了两房管事与看管宅子、庄子之人皆打发了出去。宝璐问了红蕊的意愿,将她送回了沈家,郑氏许是觉得谢峤被贬宝璐已如弃子一般,干脆的将红蕊收了回去。
其他送别之人一概都无,去岁谢府来来往往那么多旧戚亲朋也一概没出现。宝玲所在王府,老参知因着对朝堂心灰意冷,有意告老还乡,心知圣上不许,这些时日便生起病了,宝玲早早捎了信来,许是不得空出来让她保重自己。
那边谢峤正与吴豫告别,韩林因身份敏感,此刻不好出来接触便让吴豫代为传达送别之情。
这边女眷陆陆续续已上船,宝璐亦搀着谢老太太上船,走上甲板那一刻,宝璐往后瞧了一眼,除却谢府之人四处空空再无别的人,心中划过一丝伤感随即掩藏的好好,仍旧扶谢老太太上船。
一群女眷陆陆续续上了船甲,宝璐刚欲扶老太太进船舱忽闻后头传来一声唤:“宝璐!”
宝璐回头远处奔来两个人竟是赵姨娘和宝玲,二人一路招手奔来还未靠近便被船边的小厮拦住,宝璐着急忙向谢老太太道:“老太太,家姐和母亲来送我,我得下去一趟。”
谢老太太体谅她,忙道:“快去罢,小心着些。”
宝璐得了话,提着裙小心的从甲板上下来,那边谢峤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示意小厮不必阻拦。
宝璐一路奔下来,这边赵姨娘、宝玲一得了自由便上来拥住宝璐,未欲先流泪,好在宝璐还算自持的住,不欲她们担心,便挤着笑道:“未料到娘和五姐姐来,父亲不会责骂你们吧?”
赵姨娘抽抽搭搭道:“我是瞒着你父亲偷偷出来的。”
宝璐叹了一息,心中开始担心赵姨娘便道:“娘莫要担心我,倒是你,如今在沈家须得万事小心,你也知道父亲、太太尽是无情的,老太太也不是公道之人,老太爷又是病着各人之事都瞒着他,你自己须得谨小些。”
赵姨娘道:“我如今连许姨娘也不如了,她还有宝珍撑着,我竟是连房门也不敢出了。”
宝璐听了觉得赵姨娘可怜,可她如今又无能力帮到她,又不敢将谢府之事说出来,依旧道:“娘,你多顾些自己,左右我不会弃你而去,你莫要糊涂起来去找二富。”宝璐暗暗盘算她身上现有的银两,还算能支撑每月给钱庄的钱。
宝玲在一旁听了,忙道:“七妹妹莫担心,左右我还在京中,顶着参知府的名号,还能得父亲一眼青睐,我会照顾好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