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只看到高台上秦歌柃同那个怪异女子深情相拥。
他们没看到的是,两人久别重逢,不受控制落下的泪水。
“对不起,原谅我吧。”秦歌柃湿热的气息喷在鲸的耳边,眼泪随着话语一起落在鲸的耳垂,“曾经我以为,音乐于我而言会是全部。直到我来了这里,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我才明白,我爱你,远胜音乐。”
说完这句话,秦歌柃抱着鲸,再次哭的泣不成声。
爱情啊,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总让人捉摸不透,举棋不定。非得等到,我们都经历了伤痛与绝望之后,才肯乖乖降服。
时光漩涡里,有一个永远静止的地方——满城。
这里,是所有爱而不得,为情所困的人的容身之所。
曾经鲸以为她能控制时间,让已经发生过的故事凭空消失,让过错得到善终。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每一个过错,一旦犯下,便永远不能擦去,你只能用未来的时光去偿还现在欠下的债。
泪水模糊了视线,鲸脑袋枕在秦歌柃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询问:“我现在,还可以继续爱你吗?”
“当然可以。我们本来就,互相亏欠。自然要用一辈子时间来偿还彼此。”
鲸瓮声瓮气的说:“可是我的一辈子好长的,你能一直爱下去吗?”
“笨蛋,”秦歌柃揉了揉她的头发,“肯定会的。我会生生世世,永远都在你身边。”
她说的那样信誓旦旦,鲸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一醒来,就不见了那个昨晚还共枕而眠的人。
鲸摸了摸手边还有余温的枕头,唇边苦笑不止。
她早该猜到此地不同寻常,却偏偏还大意,没看着那个阔别许久不见的人。
满城,一个虚妄之城。时间的缝隙,没有死亡,没有新生,只有来去无踪的人。
满城,一坐悲哀的城。来这里的人,含恨而终,为爱所伤;当爱情一旦圆满,他们就携手离去,重回时间之轮眷顾的地方。
满城,每个人来时身不由己,去时,也是身不由己。他们来时泪眼婆娑,走时也泪眼婆娑。这就是满城,一座永远得不到圆满的城。
满城里的人,大多数,来时一个人,走时两个人。
唯独鲸例外。
秦歌柃走了,而她还在。
满城的人更加不喜欢她了——既然秦歌柃的爱情都圆满了,人也走了,而鲸还留在这里,只能说明她还有未完的情缘。
对一个多情的人,满城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本来就不怎么受欢迎的鲸,在秦歌柃走后,犹如过街老鼠,没有哪一天是过得舒畅的。
连本来对她还算不错的壮汉都对她凶巴巴的了。
纵观整个满城,也只有贪财的店小二夏卿余和死读书的穷书生温玉衡愿意给她好脸色了。
两个人愿意搭理她,不为别的,只为财。
对于鲸那儿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二人表示很愿意尽一点绵薄之力。
壮汉一身正气,自然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于是三人之间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壮汉非要鲸离开,说他龙门客栈这间小庙容不下鲸这尊大佛!
鲸不肯,如果连龙门客栈都不让她住了,敢问满城还有哪家愿意让她住?
店小二和穷书生也不肯,鲸这尊金光闪闪的大佛走了,他们以后还怎么视金钱如粪土?挥金如土?
这场拉锯战最终以壮汉的妥协告终。
不过壮汉讲了一个条件——让鲸看店!每天必须看十二个小时,不准人帮忙顶替!
壮汉,你好样的!鲸咬牙切齿的看着壮汉,双拳紧握,然后不由分说的就要冲上去暴揍他。
店小二和穷书生一看形势不对,立马冲上去拦着两个水火不容的人。
盛荣就是在鲸和壮汉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来的,他拎着两袋冰块儿走进来,还是一袭白衣胜雪,像临世的谪仙,远离红尘。
“衣冠禽兽。”打的热情高涨的鲸放开壮汉,看着门口冷冷的说道。
她没有看盛荣的眼睛,也没有看着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在骂他。
盛荣对她无礼的言词并不恼怒,仍然面带笑容,和气十足的将手里的冰块放到桌子上,对壮汉说:“老板,麻烦了。”
壮汉点点头,接着又看了看张牙舞爪的鲸,冲盛荣说道:“你快走吧,事情交给我你放一百个心,一定给你办好喽!”
他们俩这对话,不免让人猜疑。待盛荣一出门,店小二、穷书生、鲸三人便不怀好意的逼近壮汉。到底是做了亏心事的人,说话都显得底气不足,壮汉卯足了劲儿吼出口的一句“给老子滚开点”,出口却成了软软的嗫嚅。
这下三人肯定这壮汉与盛荣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第一百零五章片刻
三天前,满城一年一度的“山花节”晚宴上。
入口处的角落里,还不足一米的许安生拼命睁大了眼睛朝里面望去。里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他眼睛并没有在色泽味美、香气四溢的佳肴上停留哪怕片刻,而是从头到尾都直勾勾的盯着高台上,秦歌柃的一举一动。
她抚琴,与鲸对视,相拥时落泪等等等等,秦歌柃和鲸有关的一切举动,许安生都尽收眼底。
在看到秦歌柃和她相拥而泣时,许安生因注意力高度集中而紧绷的双肩终于松了下来。
然后,在谁都没察觉到的时候,许安生跑到翠湖边,一跃而下,再起来时,许安生就不是许安生了,而是盛荣。
没错。从一开始,在沙漠里抓住鲸的,不是她的宝贝儿子许安生,而是她的童年阴影,盛荣。
其实盛荣没那么坏,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找到他的青梅竹马鱼籽而已。只是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不小心伤害到了其他人,也不曾想过弥补罢了。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那样呢?我们总是把情义挂在嘴边,做事雷厉风行,眼里只有自己在乎的人,从不管旁人。可那又有什么错呢?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们肯定,要先顾及在意的人的欢喜悲伤啊。
所以我们活着,就总会被一些人赋予过客的身份,或轻或重的被伤害一下。
扯远了。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说盛荣的事。
要说盛荣,就不得不说说之前他和文尔配合默契演的天衣无缝的那场戏了。
原来,地球能量消耗之所以如此大都是鲸随意穿梭时光,惹下一堆桃花债的结果。你说鲸又不会轻易死去,然后那些曾经和她纠缠不清,先后含恨而走的,一个接一个的亡灵死后进入了满城,被时光隔离。
这样下去,不久后满城就将人满为患,如果鲸还执迷不改处处留情的话。
时光对这个姑娘很是头疼,于是有意要收拾一下她。这才现身海底,找到盛荣,神情凝重的赋予他一个艰巨无比的任务——把鲸困到满城去。
这个任务真是史前巨大啊!盛荣壮志踌躇的接过了这个任务!然后跑到北郊死海去苦思冥想十多天,终于构思出了一个简易剧本。
再经过栾川、鲛巫、文尔等协力修改之后,套路鲸的剧本就正式定下来了。
于是,被成功套路过的鲸像个小丑一样又哭又笑,花了妆,还流了鼻涕!
当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不会想要去做。盛荣怎么可能干呢?而且对方还是能力拆超群的万物之神!
可是,他既然做了,就说明时光给的报酬足够丰厚。
不得不说,时光不愧是掌管时间的神,出手就是不一样,阔绰无比——把死掉的鱼籽直接活蹦乱跳的带到盛荣面前了。
所以,此等诱惑之下,盛荣选择,再次伤害一下在他生命里只扮演过客一角的鲸。
事成之后,本来盛荣应该直接销声匿迹的,但到底是对鲸心存愧疚,所以特意去北郊死海敲了来两袋冰块来,托付与壮汉,让他代为转交给鲸。
别误会,这冰块不是给鲸得知真相后消火用的。
北郊死海的冰,寒冷异常,自然也有它的宝贵之处——可治心伤。
看来盛荣还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些残忍了,所以才特意回去敲了冰块来。
唉,造孽啊。
好端端的神,偏偏生在时光荏苒的凡间,麻烦事就是多。
不过,不管怎么抱怨、叹惜、悔恨、委屈,鲸要留在满城很久很久是贴板上钉钉的事了。
所以,心理素质日渐强悍的鲸,在听完壮汉的转达之后,大哭大闹一场后,没骨气的吃了一块盛荣留下的冰块之后,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悠哉悠哉的在满城生活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那些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却被她滥用能力使故事翻篇而不得善终的傻孩子的到来了。
日子过的不咸不淡,满城的人很会生活,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会弄。鲸也慢慢融入了这个摸不清楚自己底细的群体,跟着他们一天只睡一个时辰,跟着他们吃喝玩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豪情万丈!
对于壮汉总是天天张口闭口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自称,鲸不仅见怪不怪,而且还学会了。
曾几何时,鲸天天把老子挂在嘴边,老子一度成为她张口必说的口头禅。
转眼十年过去了,今时不同往日,鲸在满城的地位逐渐飙涨,已然上升到了之前秦歌柃的高度。秦歌柃被人们敬仰是有原因的,一如鲸之前听曲出现的幻觉,秦歌柃的歌声琴声,都有勾勒出他们前世的故事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