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给自己化了个美美的妆容,不是浓妆艳抹的舞台妆,而是参加聚会的那种晚妆。
一切准备就绪,看着铜镜中自己如花似玉的面容,艾怜长吁了一口气,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感,正准备出门,柳儿领一个小丫头走进来说:“夫人,这是相爷派来随身伺候您的丫头,相爷让您出门一定要带着她。”
艾怜一听便知道这是王延龄给她安排的保镖。
小丫头十七八岁,皮肤微黑,长得也很粗糙,她跪下给艾怜磕了头,说道:“奴婢叫小七,请夫人吩咐。”
这可是关键时刻会救她命的人,艾怜赶紧亲手扶起了她,亲切地同她拉近乎:“小七,你在家排行老七吗?”
“回夫人的话,小七是孤儿,这名字是师父给起的。”
艾怜有些讪讪的,对她笑了一下后不再多话,抱起琵琶,向外走去。小七很有眼力地接过琵琶替她拿着。
没有见到王延龄,带路的小厮一直把她领到宰相府的侧门。
侧门处停着辆马车,几步外有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人,牵着匹马,见到艾怜出来便利落地飞身骑到马上。
艾怜钻进了马车,香云把暖手炉塞进她怀里,又把一条毯子仔细地盖在了她腿上,嘱咐道:“夫人,有些变天了,您注意保暖。”这丫头对她尽职尽责,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只几天的功夫,艾怜就觉得对她情同姐妹、难分难舍了。
等香云离开车门后,小七把琵琶放进马车里,却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坐在了车夫身边。
马车行使起来,艾怜挑起帘子一角,同香云挥手告别。看着越来越远的宰相府,她有些茫然,不知到了晚上自己会飘零在何处。
她听见小七和车夫攀谈说笑的声音,还看到那个骑马的男子正紧紧地跟在马车一侧。想必他也是来保护她的,王延龄对她的保护措施做的还是蛮到位的。
马车把她送到了喜庆班所在的胡同,洪班主亲自到胡同口来迎接她,拱手恭敬地说:“潘娘子,您在马车里坐着就行,一会儿您的马车混在我们喜庆班的车队里,一同去驸马府,进了驸马府后,先是歌舞祝寿的各种表演,到时候我会看相爷的脸色行事,到您出场时,我会找人通知您。”
艾怜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等着。
这条胡同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年轻漂亮的舞女身穿露着胸口的艳丽衣裙,身上半披着厚毛衣服或是夹袄,随着走动,白皙的胸脯隐约可现,使得在胡同里驻留的男人们的眼睛一阵阵发直。真是难为她们了,这么冷的天气穿得这么少。男女的乐师带着各自的乐器,费力地穿过人群,怕拥挤的人群会碰坏自己的乐器,便不满地大声喊着“让让!让让!”变戏法的壮汉子们和脸上化了彩妆的表演杂耍的小丑们手中拿着各种道具,搬的搬、扛的扛,引得好奇的孩子们尖叫着吵着闹着追赶着在后面跟了一大串。
这么鲜活生动的世界,却是个虚拟的游戏世界,这里的人一定不知道真相吧?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人为设定好的吧?
那秦永呢?他爱她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因为他就像机器人一样,被人事先设定了爱她的程序,才爱她的?
明明眼前这么热闹,艾怜的心却一阵阵发凉,她不敢再想秦永,不敢深究他们之间的爱情根源,只想尽快地斗倒陈世美,离开这个游戏世界,回到那个她从小生活到大的真实的世界里去。
在马车里坐久了,又冷又累又腻歪。她叹了口气,把车窗帘子掩好,抱着暖手炉,裹紧身上的毯子,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明天早晨的太阳,她很担心自己的生命会不保。系统说万一她死在这里,现实中的她也会死去,那现实中的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像植物人一样大脑空白地瘫在床上,还是和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么一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她是谁?是那个艾怜吗?还是那个拥有秦香莲和艾怜记忆的潘金莲?
实在是太恐怖了,她不敢细究。又把窗帘子掀开一条缝隙,看着车外的热闹,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喜庆班的人在胡同口找到各自乘坐的马车、驴车、骡车后,班主挨个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被落下,这才一声令下,车辆一个接一个地出发了。
京城面积很大,喜庆班位于城西南的平民区,前往驸马府,要走很长的一段路。由于表演是在晚宴上,艺人们要在客人到达之前准备好,而且表演期间艺人们也无处吃饭,所以为了有力气表演,车队在经过一处繁华路段时,班主买了一大筐的撒有黑芝麻的胡饼,让班子里的人先垫补一口。
班主亲自给艾怜他们送来了胡饼,还送来一壶热茶。
小七把油纸里包着的胡饼递给马车里的艾怜,她拿了一个,剩下的让小七同车夫还有那个骑马的男人分吃了。
为了不把唇红蹭掉,艾怜把胡饼掰成指甲大的小块儿,一块一块地送进嘴里,吃了一个饼,她焦虑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又喝了几口热茶,身上暖和起来。
当太阳西坠时,喜庆班的大队人马到达了驸马府所在的街巷,府门前车水马龙,各色车、轿在巷子里排起了长龙。
伶人们是没有资格走正门的,在管事的安排下,喜庆班的车队沿着驸马府的院墙继续向前走,最后停在了侧门,大家下车后步行从侧门进入。
艾怜戴上面纱下了马车,小七抱着琵琶紧紧地跟在她身旁,她们俩随着众人走进府内。
第45章 寿宴(2)
艾怜跟随众人行走在石板铺的夹道上,她向左右看了看,两边是高大的院墙,只能看到院墙里层层叠叠轩峻壮丽的屋顶和飞檐。这么多的院落,不知道两个孩子被他安排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在寿宴上两个孩子是否能亮相?这么多天没见孩子,她心里想念得很。
众人先被领到了一处院子里,驸马府里的管事大声告诫着他们:“你们先在这儿候着,左边的柴房里是女人解手的地方,右边的杂物房里是男人解手的地方,你们一定要解决好自己的麻烦事儿,一会儿去了宴会厅就不许再随意走动了。今日来驸马府的可都是高官显贵、皇亲国戚,若是冲撞了贵人,你们喜庆班可就摊上大事儿了!”
艾怜打量了一下周围,看到院门口有带刀的侍卫把守着,这架势根本就是不许他们随意走出院子。没想到驸马府的人防范得如此森严,如果她有危险怕是不好逃脱,她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小七,发现她也在密切观察着周遭的情况,看到王延龄给她的小保镖一副严阵以待十分靠谱的样子,她这才稍稍放了心。
等柴房里快没什么人时,艾怜和小七也进去了,室内地中央放着两个净桶,里面臊臭味冲鼻。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讲究了,艾怜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在小七的帮助下把长长的衣裙一层层撩起,尽量使自己不要碰到桶沿上,费力地半蹲下去解手。
从这件小事上就能看出阶级的差别来,如果是驸马府的贵客上厕所,肯定不是这种简陋的条件。
还是现代社会好啊,起码是倡导人人平等的。
两刻钟后,等所有人都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喜庆班的人排着队被管事领到了一处华堂之上,这是一个很大的厅堂,里面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四个角落分别摆着一个方形的大铜炉子,炉子里的碳满满的,每个炉子都围着几个侍女在忙着筛酒,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美酒的醇香味道。
洪班主命班子里的人把乐器摆好,趁客人未到,让舞伎先彩排一下,熟悉熟悉场地,然后他让艾怜和小七混在乐师之间,在不显眼的后面角落处坐着。
一炷香之后,有管事过来,让歌舞伎安静不许出声,堂上顿时静了下来。
男仆们动作利落却又鸦雀无声地抬着一张张几案摆在了大厅上,大厅正中上首设一席面,其余席面分设在两侧,中间的地面铺上红毯,留作供歌舞表演的场地。
摆设好之后,管事们开始把客人往华堂里领,很快有侍女井然有序地依次开始端上果品冷盘。
门口处有高声通报客人的管事及引领客人就座的侍女。客人们都有固定的座位,能坐到这里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门显贵,再就是手握重权的高官大员。
艾怜混在乐师中间,听着通传的声音,对照着走进来的客人,认识了不少高官显贵的脸。
偶尔有嗓门大的客人在门口说笑着,话里的内容让她很快明白了陈世美就在大厅的门外处迎候着客人。
这个厅堂里来的都是男客,想必女客是在别处由公主负责招待吧?
当客人们快要坐满的时候,艾怜听到了通传声:“参知政事王延龄大人到——”,大厅里客人的说话声顿时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向门口望去。
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陈世美和王延龄并肩走了进来。本朝最有名的两位美男子,一个眉目如画,温润如玉;一个雍容华贵,风流倜傥。
陈世美身着金线绣花的红色外袍,内敛沉稳的气质压住了身上艳丽的色彩,更显得他温儒典雅,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