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轻笑道:“我都听你的。”
姚白栀被他逗笑了,“都听我的?军国大事也听我的?”
“只要你说得对,我都听。”
“真的?”姚白栀眼睛瞟瞟四周,见下人们都站得不近,就往严昭那儿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那如果我想垂帘听政呢?”
严昭一愣,继而笑道:“好啊,这样我忙于国事的时候,就不怕你无聊了。”
姚白栀看他神色不似随口许诺,倒有几分认真,奇道:“你就不怕我接触朝政,培植自己的势力,然后跟我爹一起架空了你?”
因她刚刚迈的那一步,现下两人站的极近,姚白栀低声细语时,头向前倾,阵阵发香飘到严昭鼻端,他难免有些心荡神迷,便想也不想的回道:“那也很好啊,你做女皇帝,我就做你的男皇后。”
这荡漾的语气,整个儿一昏君!姚白栀感觉自己被调戏了,没好气的抽出一直被他拉着的手臂,伸手在他胸前一推,啐道:“呸!你就胡言乱语吧!”然后转身就跑,头也不回的进了二门。
严昭抚着被她推过的地方,眉开眼笑,都看不见人影了,还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姚丞相亲自出来送他,他才想起该回去了,不然宫门都要关了。
姚汝清送完太子殿下回来,听跟车的婆子回报了一路见闻后,心头大石总算放下,回后院跟妻子说:“我们阿栀总算开窍了。”又感叹,“原先总担心她不知好歹,现在她知道了吧,却转眼就要嫁入宫中,以后寻常再难见得一面……唉!”
“相爷何必担忧?我瞧太子殿下对阿栀言听计从,以后阿栀想家想爹爹了,难道太子会拦着不让见?”
“殿下未必会拦,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阿栀做了太子妃,可万万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还该谨言慎行才是。”
那干嘛还要把唯一的女儿嫁进东宫呢?王氏并没问出这句话,因为她同样清楚继女做太子妃的好处,便笑道:“相爷说的是。后日旨意就到了,家中该做的准备我看着都得了,但总有些不放心,相爷不如听我说说,咱们一块捋捋?”
这是大事,姚汝清便和妻子一起将接旨该做的准备捋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了,才一起就寝。
观晴苑里,姚白栀正辗转反侧,当然,让她烦恼的并不是嘉泰帝那一纸诏书,而是她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被严昭给打动了——她甚至还没有嫁给严昭,与他朝夕相处寸步不离,这样就被打动,是不是太早太没出息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子精力太旺盛了,小侄女早上不到七点就起床了,我没睡醒就被叫起来,然后她午睡,我也跟着睡了一会儿……没写完的半章只能等到晚上她睡觉了再写~
现在我也困了,明天估计也得晚上更新了
☆、反思
正月十四这一晚, 睡不好的并不只姚白栀一个,比如东宫里严昭就满心欢悦、毫无睡意, 宫外姚侍郎府中的姚宁馨也为这门看着风光、实则很坑的婚事难以入眠, 当然,被表妹毫不留情教训一顿、惊觉表妹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阿栀的苗逸飞, 更不可能睡的着。
因为最后并没有闹出什么很坏的结果, 苗逸飞虽然垂头丧气、失魂落魄,最后也一起把姚家三姐弟送回了家, 苗逸鸣不想父母太担忧,就隐瞒了中间的经过, 回来只说一切顺利, 还遇上了太子和表姐。
苗绪伦、姚汝宁夫妇都知道长子的心病, 听说这事都有些紧张,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带了小儿子去问经过, 一个留着大儿子,问他:“阿栀和太子殿下一起去看灯么?”
苗逸飞抬眸瞥了眼满脸小心翼翼的母亲, 反问:“娘不是早就知道阿栀要做太子妃了吗?”
姚汝宁一愣,接着叹了一声:“阿栀跟你说了?我听你舅母说,十六旨意就到了, 阿栀过年都没出来走亲戚,我以为灯会也不会出来……”
“娘为何瞒着我?”苗逸飞问。
“没有啊,逸鸣也不知道呢。”姚汝宁辩解,“这等事, 旨意一日不下来,怎么好到处去说?再说你不是关起门来专心读书呢吗?”
关起门来读书也不是他自己关的,是他爹硬关着他!苗逸飞有点烦躁,想说什么,记起表妹说他的话,又憋了回去,干脆站起身告退:“娘没事,我就回去歇着了。”
姚汝宁不敢太刺激他,就放人走了,只打发婆子去叮嘱他房里服侍的人小心看着些,有什么事及时回报。
苗逸飞回自己房中,也没做什么,先是来回踱步,回想自己重生这十个多月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什么阿栀到最后还是要嫁给严昭,发现自己除了一开始破坏了他们第一次相见外,几乎等于什么都没做——虽然他也搞了些事情,但身份地位差距在那里,严昭甚至都不用特意对付他,就能把局势带向太子独赢、他无能为力的结果。
苗逸飞不服,却也无可奈何,这种无可奈何使他越发烦躁,干脆和衣歪倒在床上,仔细回想阿栀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然而他自从上巳节把阿栀带走之后,一直到他都和姚宁馨定亲了,才见到她的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哪里能想出什么结果来?
事实上,前世在阿栀被选定为太子妃后,他也根本没见过她几次,最后一次是在嘉泰帝驾崩后,严昭登基却迟迟不肯立后,阿栀干脆从坤泰殿搬回了东宫居住。舅舅跟阿栀联系不上,不知她的情形,就趁严昭为大行皇帝送葬时,让当时还是东宫属官的苗逸飞去东宫,见一见阿栀身边的人。
他不知道舅舅使的什么手段,但他最终顺利见到了扮成宫女的阿栀。那时阿栀很瘦,气色也很不好,说上几句话就要喘一喘,却仍思维敏捷、条理清晰。他记得阿栀嘱咐他转告舅舅,让舅舅不要轻举妄动,最好能向新帝严昭示弱、略退一退步,或者干脆称病不朝。
还叫舅舅和他都不要以她为念,更不要跟新帝起冲突,说她会好好保重自己,且能够保护姚家人。不过那时的苗逸飞根本听不进去这些,他只看见阿栀苍白瘦弱的样子就双眼发红,恨不得冲出去杀了严昭了,哪听得进示弱退步这类词儿?
所以他回去着重跟舅舅说了阿栀有多病弱、还强撑着叫他们不要担心,至于退步示弱等语,苗逸飞都一带而过,还将阿栀会这么说的原因归结为她为家里着想,不希望父亲为了后位就跟新帝闹翻。
舅舅听了他的话,感叹一句“别的都可以退让,唯独后位不行”,就继续向严昭施压,而严昭寸步不让,君相之争愈演愈烈,直到舅舅被迫辞去相位,阿栀同时病重……苗逸飞想到这里,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难道他领会错了?
莫非阿栀不是委曲求全,牺牲自己只为保全家人,而是真的另有办法?难道他以前都错看了阿栀,她其实不像自己以为的纯善柔弱、需要人精心呵护……是了,就算阿栀以前再单纯善良,两年多的宫中生活、重重磨难也足以令她改变。
再想想严昭现在的样子,对阿栀的情意不似作假,难道前世他们两个就已有情,所以那时阿栀才说她有办法保全家人?要真是如此,那岂不被严昭说中,是他害了舅舅一家,还害死了阿栀?!
这个可怕的可能如一道惊雷击中苗逸飞头顶,他头皮发麻、浑身冷汗的呆坐了许久,直到丫鬟进来催他休息才回过神。
不对,也许严昭现在是真对阿栀有情,但那时可未必。端看他对舅舅穷追不舍、一丝权力都不留的劲头,还有阿栀始终不曾搬进坤泰殿、最后竟病逝于东宫就可见一斑。说到底,他是一个帝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权位。
他得提醒阿栀!后天姚家就会接旨,他自己半月后也要成亲,恐怕很难再见到表妹,更不可能有很长的时间独处,让他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所以他得另想个办法,让阿栀看清严昭的真面目,不要被他现在这副多情的样子骗了!
苗逸飞兴奋起来,赶走值夜的丫鬟,自己在房中走来走去,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闪过,到天亮时,他终于有了一个完美计划。趁着婚前有段时间,苗逸飞哪也没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筹备。
外人不知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想开了,继续闭门读书呢,姚汝宁看着极其欣慰,等十六旨意到了姚家,十七她回去道贺时,还特意跟兄长提了几句。
“他要真肯一心治学,自然是好事。集贤书院那边儿我已经打好招呼,逸飞去了再读个一两年,就能跟着萧先生做助教,我还给他在书院附近置了一座宅子和两百亩地。”姚汝清说着起身,从多宝阁上取了个黑漆小匣子,递给妹妹,“这是房契地契。”
姚汝宁伸手推回去,不肯接,“大哥这是做什么?我们已经给他们小夫妻安排好了……”
姚汝清硬塞进妹妹手里,说:“你们安排的是你们的心意,这是我的,权当我给外甥的新婚贺礼吧。”
姚汝宁只得拿着,然后说:“这孩子不懂事,已经让大哥跟着操了不少的心,我……”
“谁让是你的儿子呢。”姚汝清叹了一声,“操心倒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可惜,逸飞从小就聪明伶俐,我原本以为……罢了,许是命数如此,他这般不定性,让他早早入仕反而害了他,先放他出去定定心吧。姚侍郎家的女孩儿,你嫂嫂和阿栀都说好,兴许他们成亲后,有贤妻规劝,慢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