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姚白栀从他前阵子送来的一箱新书里挑出来的一本短篇故事集,“还行,就是一些因果循环、神鬼妖怪之类的小故事。”
“你喜欢看这类书么?”
姚白栀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说:“你猜。你不是挺会猜的吗?还能未卜先知。”
严昭:“……”
看来她还是在意他回避了的那些疑问,严昭无话可说,沉默半晌后,自己告辞走了。
姚白栀送走他就回了自己小院,抱过金来一边揉它脸一边沉思。严昭怎么都不肯提,苗逸飞却肆无忌惮啥都说,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前世,严昭确实做了很亏心的亏心事,而苗逸飞相对无辜呢?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前世,会不会与自己有关?如果有关,那个前世的自己遭遇了什么?应该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背,一进来系统就关机了吧?不,是肯定不会,毕竟前世那俩没重生,不可能好感度直接满百!
那……是“她”攻略成功了?!系统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死机下线的?
艹!那可大事不妙!如果她和已经攻略成功去往下个世界的姚白栀,是从同一条主线开始的,换言之“她们”连接的是同一台主机,那进入这个世界后,因为两个攻略目标的重生,这条主线就能已经分了岔。
一个“她”攻略成功,支线顺利延伸下去,与主机之间连接通畅:另一个她却被卡在这里,系统被迫关闭,连不上主机,就此成为断点……。
很好,很完美,主机完全察觉不到异常,也就不会远程调试启动开不了机的小安,没有系统的她也就彻底被留在了这里。
呵呵,真的很想问候严昭和苗逸飞的祖宗十八代呢!
这个可能性很高的猜想令姚白栀又恼怒又沮丧,之后两天严昭再来,她就又送了他两碗闭门羹吃。直到第三天,他们一家收拾行装,将登车前往北鹤山温泉山庄时,严昭掐着时间赶来送行,才算是又见到了面。
“别忘了初九之约。”严昭站在穿着白狐裘的姚白栀身旁,低声说。
白毛球形姚白栀抬眼看他一眼,一句“你到底做过什么亏心事”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下去没说,只点点头。
严昭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就问:“可是昨晚睡得不好?瞧着你不太有精神,路上颠簸,要不要推迟一日,休息好了再去?”
“睡的是不太好。”
懒得怼他,他自己偏还送上门来,姚白栀眼睛转了转,说:“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
严昭不知是圈套,问道:“什么梦?”
“梦见我做了太子妃,但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还把姚姑娘接进宫做良娣……”她刚说到这儿,就见严昭脸色一变、神态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然后我就像陈阿娇一样幽居长门,还连累得爹爹辞去相位、姚家风光不再,然后我就吓醒了。”
他们两个靠边儿说话,其他人都有意离得远远的,想给太子殿下一些空间,所以姚白栀不担心被人听见,说得格外直白,并且意料中的看到严昭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看来严昭的前世和原剧情出入并不太大,姚白栀心中有数后,又加了一剂药,“最可怕的是,这梦我已经连做了三天了,每次吓醒,都有点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严昭不知不觉攥紧拳头,仰头看了一眼晴朗湛蓝的天。
姚白栀看着他僵硬紧绷的侧脸,感觉到他身上突如其来的痛苦不甘气息,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一软——算了,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样,有一个“她”已经攻略成功离开,那么严昭肯定也已经被虐过了,瞧他这样也知道虐得不轻,她还是点到即止吧。
“所以还是今天就去庄子上吧,泡泡温泉,也许就睡得好了。”她强行转移了话题,“外面冷,我就先上车了,殿下别送了,早些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严昭回话,欠身行了个礼就往马车那边走,等严昭回神时,她已经扶着松风要上车了。
严昭赶紧跟上去,先叫一声:“阿栀,”等她回头看过来,才接着说,“你信我,但有我在,一切噩梦都只会是梦,绝不可能成真!反之,你的一切美梦,我都会帮你实现。”
姚白栀与他对视片刻,叹息道:“那就走着看吧。”
以前她一直以为严昭是从原剧情或者某个崩坏过的什么剧情里重生的,以为他的痛苦和悔恨都是因为原主、与自己无关,所以总能冷眼旁观、不当回事,心情好就敷衍他几句,心情不好就翻脸,让他尝尝喜怒哀乐全悬于他人一念之间的滋味,如此既为原主报仇,也算完成自己的虐渣任务了。
直到严昭当面将她的喜好说的头头是道,姚白栀才渐渐意识到她很可能并不是个误入的看客,而是严昭心中那位“正主”——这样一来,很多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姚白栀是很不开心的,严昭对她再好、姚家再富贵,也掩盖不了这个时代的落后愚昧——去北鹤山不过几十里,换到现代,开车用不了半小时就到了,这儿呢,坐马车颠颠簸簸得三四个小时!
更不用说她身为相府小姐,却跟坐牢一样,每天只能去家中花园放个风,一年到头,能真正出门随便走走散心的机会不超过三次,哪里能跟现代无论什么时候想去哪就去哪儿的自由相比?
所以她不想见严昭。被迫见了,也并不想跟这个罪魁祸首说话,勉强说了,也只想怼他怼他再怼他!
可是怼完了,她心里也并没有很痛快,看他露出那种神情,想想他这一向,不管自己多么喜怒无常刺激他,都无怨无悔,还特别担心她的病、早早就请了徐神医来,也能猜到那个攻略成功、早死脱身的姚白栀虐得他不轻。
她就下不去手了,好比一个人犯了罪,当他认罪、承担应得的刑罚之后,再赶尽杀绝就不那么合适。尤其严昭也没对不起她过——他对不起的是另一个“她”,那个“她”吧,还拿了奖励美滋滋的攻略下一个世界去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前世冤孽。姚白栀上车后就斜斜倚在靠枕上,合上眼,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以后的路,她显然没有选择余地,不走一步看一步,还能怎么办呢?
被沮丧疲惫的情绪笼罩,就算终于如愿住进了温泉房,姚白栀也高兴不起来,一直闷闷的呆在房里。几个丫鬟见她这样都很担心,想尽办法、连猫出动,也没逗得大小姐多笑几声,松风只能回报给了王氏知道。
王氏不是亲娘,转头告诉了姚汝清,姚汝清就让人把小山上的暖阁烧热,叫了女儿一起上去赏景谈心。
登高望远总能让人心胸畅快,姚白栀站在姚汝清身边,望着西北方一片嫩黄色,终于有了点精神,惊奇道:“那是蜡梅么?这么早就开了?不是得到腊月?”
“有早开的。咱家园子里也有几株结了花苞,眼看就要开了,”姚汝清说完,侧头看一眼女儿,“你莫不是来了以后就没往那边去过吧?”
住到庄子这几天,她确实没出过自己小院——这几日天特别冷,王氏叫她不必过去请安,她又心烦,当然不会出去了。
“天太冷了……”姚白栀嘀咕着回了一句。
“只是天冷么?”姚汝清问。
“不然爹还想听什么?”
姚汝清:“……”皱着眉将女儿又打量一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胸闷么?夜里咳么?”
姚白栀摇摇头:“没有。”
“那你是怎么了?”
他非得要问,姚白栀有点烦了,干脆说实话:“没怎么,就是一想到过了这个冬天,皇上就会下旨,就觉得没意思。”
“胡说八道!”姚汝清斥了一句。
姚白栀缩着脖子,悻悻道:“我不想说的,是爹非要问。”
姚汝清看女儿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想教训吧,怕她钻了牛角尖,再闹出病来,不教训吧,她蔫巴巴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会儿又宁愿她像之前那样振振有词的和自己争论了,好歹有来有往,能辩明白道理。
没办法,姚丞相只能按捺住脾气,缓和了语气说:“先前你不是和殿下相处的不错么?”
“是不错,他单方面。”
姚汝清:“……”
气的扭头往梅林那边看,正琢磨怎么劝说女儿,忽然发现有一行人从梅林里出来,不由奇道:“这种天气,还真有人进山赏梅?”
姚白栀跟着看了一眼,因为远,也看不太清,所以她很快就收回目光,跟姚汝清说:“爹别操心我了,我已经认命了,只要姚家好好的,女儿没什么。”
姚汝清闻言转头与她对视,发现她竟然是认真的,想说她几句,没出口就化作了叹息,“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到底哪里不好?你何至于此?”
“不是太子殿下不好,是生为女子不好。”姚白栀说了句心里话,“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个男儿。”
这还怎么谈?姚汝清拂袖而去,姚白栀自己在暖阁里坐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心情,起身正要叫松风给她穿斗篷离开,却发现从梅林出来那一行人已经纵马奔到自家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