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明亮起来的眼睛转为黯黑,低声道:“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多久以后?”
“……”
“到你觉得我离不开你的以后?”既然话说到这里了,索性一次谈开吧,“我可以给殿下机会,也可以勉为其难与殿下相处、了解你的为人,但是……殿下肯给我自主选择的机会吗?”
严昭道:“你是说……”
“如果我了解了之后,还是不愿意嫁给殿下,你肯放过我吗?”
严昭像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有点惊讶也有点慌乱,张了几次口,最后都没能发出声音。
姚白栀就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刚刚殿下说,如果没有我,别的东西对你都不再有意义,那么,假若我最终喜欢的是别人,要嫁给别人,你又待如何?不顾我的意愿,强取豪夺吗?还是……杀了我喜欢的人?”
严昭被她这些假设搅得心烦意乱,双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殿下不必现在就回答我,回去好好想一想你的答案,我们再谈。您放心,下次您来,我一定会见。”
她说着站起身来,想叫松风,严昭却误以为她要走,手下意识伸出去,握住了姚白栀纤细的手腕,“你等等。”
姚白栀低头看向他,没有挣扎也没出声,等他说话。
严昭握着姚白栀的手腕,手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好半天还是说不出话,姚白栀就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想要殿下表个态而已。其实你我都清楚,我没有什么机会见外人,喜欢上别人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我仍然希望自己有做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被太子殿下选中就得欣喜若狂、感恩戴德。”
“于姑姑在我身边,时间虽然不长,却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教我为人要有主见、要勇于表达自己的感受。我觉得那样很好,所以上次在船上我就与殿下说过我的心里话——殿下想要以情打动我,那我们就只谈情,不要论及身份地位,大家平等相处,若不然,殿下大可直接请皇上下旨赐婚,我爹一定欣然接旨,我更没有拒绝的余地。”
其中分别,不过是严昭到底想得到的是姚白栀这个人,还是心。
严昭都想要,他慢慢镇定下来,不舍的松开手,扶着桌子站起身,侧头看着心爱之人精致美好的面容,“其实……父皇已经与姚相达成默契,准备过了年,开春就册封你为太子妃。”
姚白栀一惊,闪着水光的杏眼瞪得滚圆,严昭赶紧接着说:“我也是从行宫回来之后才知道的——你也知道我跟皇上的关系,这等事,若是我去求,他反而会心生怀疑,不肯答应。”
“那你今天还跟我装可怜说什么恳求?”姚白栀有点生气了,一个丞相爹一个太子,瞒着她看她闹,觉得她这样跳不出他们手掌心的样子很有趣是不是?
“不是装可怜,我是真的认真恳求你,你不觉得越是有了婚约,我们越该多相处多互相了解吗?”
姚白栀答的斩钉截铁:“不觉得!”
她说完就绕过桌子要走,严昭脚下移动,拦在前面,低声下气道:“阿栀,若是我能自己做主,定不会如此仓促就订下婚约,你想想,我怎么会希望你是不情不愿嫁入东宫的呢?”
重活一世,他恨不得一切都是完美的,缔结良缘当然要在他与阿栀两情相悦之时,那样他们才会有一个最甜蜜的新婚之夜。
姚白栀个子矮,刚到严昭肩膀,他只要腿一伸就可以拦在她前面,所以她干脆也不走了,仰头瞪着严昭说:“那你去跟皇上说,这事不要急,等两年再说。”到那时候嘉泰帝挂了,你不就可以做主了吗?
“我去说了,父皇也不会听我的,而且姚相知道以后,一定会误会。”再而且,其实他挺急的。
“说来说去,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白说,是吧?”姚白栀破罐子破摔,摆摆手说,“随便吧,既然婚约都订了,还培养什么感情?以后好赖都要捆在一起,就这样吧。”
说完不等严昭说话就扬声叫松风,松风推门进来,刚伸了个头,就听太子殿下说:“你先出去,我还有话没说完。”她又麻溜利索的退了出去,还关好了门。
姚白栀:“……”
皱眉看向严昭,“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先前问我的问题,我想明白了。”严昭低头与她对视,“现在我做不了主,等以后……如果你真的怎么都不愿意跟我做夫妻,我……我可以……”
姚白栀举起手阻止他,一脸冷漠的说:“殿下别开玩笑了,等你能做主的时候,我是什么身份了?你听说过太子妃和太子和离再嫁的吗?”心机!
严昭自动忽略了“和离再嫁”四个字,美滋滋的品味了一下她假设自己是太子妃的感觉,才说:“如果那是你的意愿,非如此不行,那……总会有办法的。”
“真的?”姚白栀将信将疑,“你发誓。”
严昭刚要开口,姚白栀抢先说道:“这样,如果来日你违背今日誓言,反悔了不肯放我走,我就不得好死……唔!”
严昭伸手掩住她半边脸,气急败坏的说:“哪有人叫人发誓,拿自己的命赌咒的?”
姚白栀推开他的手,抬袖擦了擦嘴唇,也有点生气:“你抱完猫都没洗手,往哪按呢?”
严昭一愣,随即脸上一热,掌心痒痒的,刚刚没留意的柔软触感忽然清晰起来,他清咳一声,道:“对不住,我一时情急……”说到这儿他还是有些在意,又严肃了神情说,“以后不许拿自己赌咒发誓!”
姚白栀斜他一眼,没说话,严昭还想再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迟疑的说:“你……你是不是早就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没有!”
“没有你教我这么发誓?”
“……”姚白栀词穷,眼珠转了转,道,“别转移话题,你先发誓。”
……到底是谁转移话题?严昭拿她没办法,只能举手发誓道:“我严昭在此立誓,若我与姚白栀婚后琴瑟不调、婚姻不谐,她坚持离去,我将想尽一切办法令她达成所愿,绝不阻挠,若违此誓,则江山倾覆、宗庙尽毁、严昭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低头看向有点吓着的姚白栀,“满意了吗?”
“……也不用拿江山宗庙什么的发誓吧?”
“我怕只说我死无葬身之地不足以打动你。”
姚白栀:“……”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严昭见她竟没反驳,心中难过,也没出声,两人就这么相对沉默了半晌。
“其实可以的。”姚白栀突然说。
严昭:“啊?”
“咳咳,你要是有一天死无葬身之地,那也……差不多就江山倾覆了吧?”
严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买年货,超市里人山人海……
好累……
以及,春节估计得停更两三天
☆、有奖竞猜
不避讳谈生死的现代人姚白栀没领会到太子殿下在意的点, 解释那一句并没起到宽严昭心的作用,不过这次深谈之后, 再去姚家基本都能见到人, 不用再吃闭门羹,严昭已经很满足了。
姚白栀其实并不太相信太子, 赌咒发誓这种事, 哪有什么公信力?等以后他当了皇帝,大权独揽, 她说要离婚,他不愿意, 她难道还真能盼着国破家亡?
她之所以转变态度, 最根本的原因, 其实还是在姚汝清的态度。严昭走后,她去找姚汝清谈了一次,想垂死挣扎, 看看丞相爹有没有可能支持她——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利弊早在几个月前,我就与你说清楚了。如今又是陛下主动提及婚事, 身为臣子,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是没有,但, “为了家族荣耀,女儿的婚姻幸福就不重要了,是吗?”
姚汝清抬眼瞥了自己女儿一眼:“你能在开春之前找出一个比太子殿下对你好的人,再来跟爹说这话。”
“……”
她连二门都出不去, 上哪找去?苗逸飞?算了吧,那货更坑,先不论他有没有太子殿下知道怎么对别人好,恐怕她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她爹就得先亲自动手把这外甥打死。
不过她最后还是把丑话说在了前面,“他现在对我好,可不代表以后,爹最好还是做好两手准备,万一以后我们真成了怨偶,女儿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姚家却得另作打算。”
姚汝清把手头公文往桌上一拍,皱眉道:“胡说什么?我真是把你宠坏了!刚定下婚约想的就是做怨偶,还怪别人?你以为婚姻是什么?这是随随便便就能拿来赌气的吗?我把话放在这里,姚家怎么样,不用你管,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也管不着,你随意!只要你觉得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姚丞相面罩寒霜,连呼吸声都粗重起来,显然是真生气了,姚白栀就站起身道:“还请父亲大人息怒,听女儿解释。这门婚事已成定局,女儿也不想跟自己过不去,当然不会奔着怨偶那条路走,女儿的意思是,凡事不能光往好处想,太子现在才十七岁,觉得女儿好,什么诺言都肯许,没准他日看着别人好,也一样许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