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衣张了张嘴,没办法回答。前世有个哈佛教授讲的关于公正的公开课,开头是这样的:有两条铁轨,一条正在维修,一条正常通行。在正常通行的铁轨上有五个正在玩耍的孩子,而在正在维修的铁轨上有一个维修工人。你是一名司机,驾驶着疾驰的列车行驶在正常的轨道上,而你发现五个孩子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选择变轨,而变轨就会撞死维修工人,不变轨就会撞死五个孩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接着,哈佛教授就着这个题目,把工人和司机还有那五个孩子的背景和关系做了各种假设,让人们选择,听的人才发现,原来在不同的背景和立场上选择是不同的。
那是一个沉重无果的话题,但还好只是一个话题,而此刻,包国师却把这个话题交给顾春衣,让她做决定......
未等顾春衣沉思完毕,包国师又接着说:“你那学院若要世代安好,最好也......”
顾春衣象被人踩了尾巴跳起来,“我没办法去管别人怎么做,但我的学院谁也别想做这件事。”
“即使是以后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呢?”
“我活着会守护它,我死后魂魄也会守护着它,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背着我做这种事,如果做这种事,我和他誓不两立,生死仇恨。”顾春衣郑重地看着包国师,直至他垂下眼皮。
第二百零二章 卖不卖身
她能允许这几位老头做他们愿意做的事,前提是不损害山庄的合法利益,但绝对不允许他们为了利益去干这种违反人性的事情,包国师有能力这么做,顾春衣不得不警告他。
如果是不相识的人,即使死一千死一万也就听听就过了,最多感慨两句,但那个小男孩顾春衣虽然只看过一眼,却没办法放下,她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顾春衣黑着两个眼睛懒洋洋坐在甲板上晒太阳。
“姐姐吃糖。”那穿着粉红套衫,头上的两个小角绑着粉红绸带的小女孩子被她母亲放在甲板上,一摆一摆地晃过来,象一只蹒跚的鸭子。
顾春衣原来不想理她,她不想和这两个小孩有了牵扯,她害怕自己下不了决心不管。但那小孩子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顾春衣蹲下去,平视着小女孩的眼睛,“谢谢,姐姐不吃,你自己吃。”
小女孩子固执地把手伸在顾春衣的面前,她手心里捏着一块糖,已经溶化了,手心里粘乎乎的。
“米粒儿过来,别吵小姐姐。”大一点的小男孩子走过来,双手背在后面,皱着眉头,象个小绅士。
顾春衣笑着看了他一眼,“没关系,她叫米粒儿,你叫什么?。”
“哥哥叫豆粒儿。”小女孩子声音很是绵软,但口齿清楚,她已经把手上的糖吃掉,正用舌头舔。
豆粒儿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打开,牵过米粒儿的手,轻轻地擦着。
顾春衣从桌上拿一盘糖果,打开让他们兄妹俩自己抓。
米粒儿仰着头看着哥哥,眼神里充满哀求。
“只能抓一个哟,你的牙齿已经坏了一颗了。”豆粒儿皱着眉头,犹豫半响才说,象一个小老头一样。
米粒儿一听可以抓,高兴得眼睛成一条缝,她猛点头,双手各抓两三个,明显就是不识数的。
豆粒儿也不骂她,耐心地地哄着,从她手上把糖果拿走到剩下两个,把一个放在她嘴里,米粒儿很高兴。他抬起头,“我这个给我妹妹吃。”
“你自己也吃吧,你对你妹妹真好。”顾春衣摸了摸豆粒儿的头。
“谢谢姐姐,我不吃,其实我也照顾不了她多久了。”豆粒儿声音越来越低,即使是顾春衣蹲下来挨着他,也几乎听不到。
“怎么这么说?”顾春衣勉强地笑了下。
“我听我姑姑对我祖父说的,说我母亲还年青,没了一个赶紧再生一个就行,不然花个一二十两银子买个女子来生也行,还说有个远房姑姑就很喜欢我父亲。”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顾春衣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小豆丁。
“我姑姑说那桥需要一对童男童女象柱子一样站在那边,我知道这是不能不能回家不能睡觉不能吃饭,但我怕我不吃饭没有力气站着,而且不能回家见到妹妹,她会哭的,我晚上一个人在那我也会害怕,可我母亲一直哭,我不想让她伤心。”
小男孩很努力,尽管身子一直颤抖着,但他没有哭,还用手捂住妹妹的耳朵。
顾春衣定定地看着很久,终于忍不住地把他搂在怀里。
“姐姐别哭。”小男孩子轻轻地拍了拍顾春衣的背,那声音依然是小孩子的清脆稚嫩,却不再单纯。
顾春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包国师不知道让谁去打听,一会儿就有人前来禀报。这一家人男主人姓洛,名仲恒,是临县柳江县屏北镇人,屏北那边背后建一座大桥,一直建不起来,经能人一算,说得有某生辰八字的人童男打生柱,洛仲恒的姐姐一听,自己侄儿就这是生辰八字。
洛仲恒的姐夫好赌,赌赢了会买卤菜烧酒回家,赌输了回家就打老婆孩子,没几年就把家产败光了,一家人靠洛仲恒的姐姐在镇上摆个小摊过活,听说只要这个生辰八字的愿意打生桩,会给一千两银子,洛仲恒的姐姐一听一千两银子,立码回家和自己的父亲,两个人达成一人五百银子的意见,明天找个理由把侄儿骗走,如果骗不成就强绑走。
洛仲恒的妻子刚从田里摘菜回来,看到大姑子鬼鬼崇崇地进公公的房间,想到她每次回来都顺手不少东西,就特意前去偷听,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急忙告诉丈夫,夫妻二人顾不上收拾行李,带着两个孩子连夜逃走。
船到省郡码头已近午夜,岸上一片黑暗,只有河里的船头挂着一盏琉璃灯。顾春衣看着从船上下来的那一家人,丈夫背着大的孩子提着行李,妻子抱着小女儿,惶然无措的表情让她想开口留下,可她又没办法张嘴,只好用目光一直哀求着包国师。
以前她很讨厌早慧的孩子,这种孩子因为生活所迫往往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不管他们内心如何,他们已经学会掩藏好真心,以可怜懂事的行为企求大人的另眼相待,看似懂事,实则世故虚伪。
可是眼前这个孩子顾春衣却讨厌不起来,即使知道,这个孩子白天里有一部分是刻意在讨她同情,可是这孩子有什么错,又是犯了什么罪,这个世界这么恶意对他,他却只能隐忍,藏起内心的恐惧,讨好一个明明不熟悉的人,以求得活下去的机会。
顾春衣看到这个孩子就想起邵屹,同样都是五岁,那时的邵屹有没有盼望过他的父亲或者别人把他从他大娘手里解救出来?可即使是邵屹,至少知道自己只要乖乖地,能过得好吃得好还能读书,而不是象这个孩子不生不死与草木同朽。
包国师没有理顾春衣,他看得太多了,早已麻木。
那男孩子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还是强忍着一动不动看着顾春衣,他那比别人敏感的心知道只有顾春衣才会出手救他,可是看到顾春衣扭头看着别处,他顿了一下,上前跪下:“姐姐不必为难了,我会乖乖去守着大桥的,我在那会保佑姐姐长命百岁的。”说完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
第二百零三章 卖不卖身(二)
如果这孩子掉头就走,或者骂顾春衣几句,顾春衣都会假装没有这件事,可是这孩子知道他那样后还有灵魂,没有在大人的授意下能这样说,可见心性极好,即使知道他那样是用了心计,但顾春衣还是没有办法不管。
她终于下定决心,“你们可舍得把他卖给我?”又转过头来这个小男孩子,“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她不看好这对夫妻,尤其是那个丈夫,虽然他和妻子带着孩子匆匆逃走,可是他那复杂的神色和找理由为他们开脱的样子让顾春衣明白,他对这样的父亲和姐姐并没有多大的愤恨。
顾春衣可不想当那条捡蛇的农夫,尤其是在知道柳江县到省郡并不需要经过琉霞山庄后,她若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被这一家人算计了,那她就是蠢了。
其实一开始她就没有警惕,那一家人明显不是琉霞山庄附近的人家,口音和当地不同,要知道这里交通不发达,隔山不同音,象顾春衣她能听懂是因为她前世的老家的方言就是古越语,和这里相差不大,勉强能听懂,而且她是外来养女的原因,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这家人为什么会跑到这个码头,还能准确地知道她们要去省郡,可见消息早已打听好的,联想到她们和船老大的口音相同,顾春衣心里面就不舒服,尽管这是事实,但是主动做好事,但被人设计和主动愿意的感觉完全不同。
有人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勉强别人,好象别人不做好事就是罪大恶极丧尽天良一样,其实他本人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无视而过,即使会做,根本不是想做好事,而是享受凌驾控制别人的感觉或者提高自己的名气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