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瑾请来的掌柜在心里暗暗点头,只是郡主殿下的吩咐也不得不听。他拍拍手,自有人请来郡主的墨宝,“诸位,这是我们龙门客栈的一个小小考验。这副上联乃郡主亲书,谁能对出下联直接聘用。对不出的那就对不住了。”
苏尹看着这副用毛笔字写的上联,却很是激动,这是简体字,而且除了他这里没有人能够答对,看来这一趟他来对了。
之前他听说建起来一个龙门客栈的时候,就在想会不会是有同类,看到招聘布告上写的是什么招待员这种称呼,他就知道是那位长乐郡主是他的老乡,只是不知道穿过来多久了,对穿越者老乡又是秉承什么态度。
但是,苏尹想到对方会显露这种痕迹,应当也是有意愿找到同类的。
思及此,苏尹往前一步,朗声道:“草民愿写一副下联。”
那副对联不是苏尹自信,就算是大才子来此也不可能有人误打误撞答对。
因为上联是“氢氦锂铍硼”,苏尹提笔而书,等等,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元素周期表怎么背?他会说自己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吗?
老师,我对不起你啊。
苏尹额头冒出了冷汗,索性随意凭着记忆里的内容瞎写了一点,点出自己的身份即可。
杜妧收到那副对联的时候,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勾搭上了。
苏尹和杜妧的第一次见面当然是天雷勾地火,分外地热情。
杜妧看上去养尊处优。苏尹却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老乡,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
杜妧不等苏尹自怨自艾,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穿越司的职员,你的情况属于时空难民受害者,以下简称空难者。这种情况下穿越违背了您的人权自由,穿越司将会负起全责。”
苏尹的嘴巴张大得能吞一个鸡蛋,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么?真的有穿越司?”
杜妧点头:“这段时间苏先生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不妨和我讲讲。”
城西郊外一向是乞儿和偷儿的聚集地,那座破庙更是他们唯一的栖息之处。夏天的时候,这里能避开狂风骤雨,而在寒冷的冬天,也只有这里会给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一点温暖,使他们不至于被冻死。
话说那日,苏尹狠下心偷了一个小公子的钱,他还不清楚这些钱价值几许,但是他知道能不能摆脱乞儿的身份,就靠这个了。
他把脏乱的头发用水洗干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有别于那些流民的明亮眼睛。他把自己原身那件都是脏不溜秋的衣服洗洗干净,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清秀少年。
观察了一下河水中的倒影,苏尹叹了口气,破庙那里是不能住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里的乞儿老大如果发现他有这么大的改变,一定会把他揍一顿,逼问出他的秘密。
苏尹趁着夜色,从城郊一路走到燕京那座恢弘大气的城门。
巍峨的砖石构成了燕朝最坚不可摧的城门,高得只有离开了好几里地才能看全城门原貌,护城河咆哮着冲刷着岸堤。
苏尹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夜风带着湿气,刺激他清醒。肾上腺素的激增让他知道,命运将在此时此刻改变。
黑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苏尹孤独地蜷缩在城门口的一处草丛里,等着天明。
天一亮,苏尹就跟着人流混进了燕京城,丝毫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他去买了两个包子,打听了一下,一套成衣和靴子要多少钱。
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苏尹狼吞虎咽地把两个油腻腻的大肉包吃进了肚里,他就去成衣店买了一套最便宜的棉布衣服和一双皂靴。
把自己拾掇好了之后,苏尹就去了一间书铺,装成是贫寒学子的模样,来这里找活做。
书铺的老板为难地看着苏尹:“这位小郎君,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们这里也是小本生意。您这字说实话,没人愿意花钱买您抄的书。”
苏尹悲愤了,他穿越前好歹还是一高富帅,如今沦落到异世界,给人抄书都被嫌毛笔字差。他一天之内就能连蒙带猜地把繁体字和简体字一一对应起来,他容易吗?
“然后呢?”杜妧问道,“龙门客栈用了半个月才建好,苏尹你这半个月是怎么生活的?就靠二哥那里拿的银钱吗?”
苏尹摇头:“你二哥那里拿的那个钱包,我除了买两个肉包子和这身衣服,都没用掉多少。”
说罢,他掏出一个金丝银线编制的钱袋:“物归原主,你替我把这个还给你二哥。”
杜妧收起了这个钱袋:“好吧,我替你去还给二哥。对了,你还没说是怎样在燕京谋生的。”
苏尹有些不好意思,俊秀的脸蛋红红的,扭捏道:“杜姑娘,我一定要说吗?”
杜妧严肃地点点头,“是的,你这个案例很经典,我要记录到我们的指导教科书里面,为以后的穿越者们提供成功的典型。”
杜妧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苏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写了几本言情小说,丰富了古人的业余情感生活,帮助广大妇女群众摆脱渣男的追求套路。”
杜妧眼皮一跳,想到了什么:“半个月前突然出现的,专门写虐恋情深狗血言情的兰陵笑笑生的就是你?”
苏尹不无骄傲地说道:“不错,正是在下。”
苏尹——曾经也是一枚出入华尔街的精英高富帅,现在是古代的一名虐恋情深狗血小黄文的写手。
杜妧的温柔典雅笑容差点没崩掉,这剧情走向也是很可以的。
听闻苏尹成功转业的励志事迹,杜妧也不由得热泪盈眶,这少年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拍拍这个少年的肩膀,宽慰道:“你且放心在这儿住着,这客栈有我罩着,我上头就是燕朝的皇帝陛下。你就当是在这里体验了一把原生态旅游,过几天等我和穿越司的同事商量好了,我就把你送回去。”
苏尹听到这话,冲上来就抓着杜妧的袖子不放:“同志,你是说我还能再回去?我能和万恶的封建社会说拜拜了?”
“是的,”的杜妧扯了几下袖子没扯开,咳咳了两声,“你要是再抓着不放,当心被人看见。我就说是你非礼我。”
“不必了,孤已经看见了。”
长平公主的心情很复杂,孤不就是来看看女儿那劳什子的客栈建造得如何,怎么就又撞见女儿和情郎勾勾搭搭。
苍天啊,快把之前孤可爱温柔的小棉袄还给孤。
杜妧看着背后灵一样突然出现的长平公主,心里默默流泪,阿娘您是想吓死谁啊?
不过好在看她阿娘的样子,穿越司的事情没有被暴露。不过,非礼不非礼什么的,绝对被听到了。
杜妧尴尬地笑笑:“阿娘,你来了啊。”
长平公主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杜妧来场母女间的秉烛夜谈。
第17章
夜色无边中,被扫地出公主府的斐瑾城在客栈房间里终于见到了友人。
萧战穿着一身紫衣,戴着一张金面具,身形健壮,贴身的衣袍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看起来骚包又骚气。
他吊儿郎当地坐在桌子上:“斐家主您想做什么?惊心策划了这么一出假死的大戏。”
斐容轻轻笑出声道:“精心策划吗?你怎知我不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萧战讶异道:“这么说这次的假死不是您自己安排的?”
斐瑾城冷冷地闭目:“你看我这样子是像假死吗?”
萧战迟疑道:“江湖上有易容术。”话未说完他就住口了,很显然,斐瑾城哀莫大于心死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你觉得我还活着吗?看看我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与之前相同,我还算活着吗?”斐瑾城垂下眼眸,眼神带着彻骨的凉意,“我就算是变成了恶鬼,也不会放过那些人,尤其是背叛我的斐家人。”
萧战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斐容,挠挠头发,对于好友的担忧还是压过了对于未知的恐惧,她冷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斐家那些人的心真是被惯得太大了。”
萧战问道:“那接下去该怎么做呢?斐家主还打算回斐家吗?”
斐瑾城负手而立,今日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士子服,看上去除了脸好看点、风度更翩翩点之外,与那些外出求学的书院学子们并无太大差别。
他轻轻浅浅地笑出声,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回,当然回。斐家的那些资源没必要便宜给一群将死之人。”
萧战搓了搓胳膊:“那个啥,大哥你能别笑了吗?笑得我瘆得慌。”
斐瑾城看着萧战仍然坐在桌子上,眨眨眼睛:“刚刚我吃完饭没擦桌子,多谢萧兄了。”
说罢,看着萧战的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黑,斐瑾城又是一阵狂笑。
“云娥,扶我起来。”
杜妧躺尸在床上,无语且心塞塞的看着床帐上精致繁复的纹饰。
云娥听见动静,小步进来,服侍着一脸生无可恋脸的杜妧起床,温柔笑道:“郡主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外面天刚刚亮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