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现在,她明明记得一个时辰之前刚刚从这颗开的正繁茂的云州移植而来的九重葛前路过,然一个时辰后,当宸妃娘娘看见这花时,还表现出一脸欣喜之色。
她开始严重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在故意溜她。
在她第三次带着宫女,带着随从,带着雁姑娘走过这同一地方时,身边的掌印女官忽然晕倒过去。
只见宸妃赶忙叫身边的随从将她抬下去,并再三嘱咐好生休息。
一时之间偌大的皇家后花园只剩下她和雁丘两人。
宸妃今日穿一件石青色贵妃裙,外罩一间百蝶穿花的鲛罗纱衣,依旧是飘逸若瑶池仙子。
不得不说她保养的真的很好,一点不像是四十岁的样子,饱满光洁的脸上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甚至比她的亲妹妹桑梓还年轻几岁。
雁丘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心里暗搓搓的想着,哪天让凤萧问问他老娘平时都是吃的什么美容养颜的补品,用的什么面膜,瞧这都快四十岁的人了,皮肤还像剥壳的鸡蛋一样。
宸妃立在花丛下,见那群宫人走远,方才对她盈盈一笑
“我听榛儿说起过你。”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雁丘怔了怔,榛儿,是谁?
半晌方才想起桑姨的原本便是江南乔府的女儿,闺名乔榛。
她笑了笑“不知娘娘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
宸妃稍稍一愣,似是没想到面前这女子如此直接
“郡主真是玲珑心地,本宫找你来确实有些要事。”
她意味难明的看了一眼雁丘,似要通过她的眼睛看穿她心底所思。
雁丘首“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宸妃笑了笑,那双倾国之色的眼眸恍若三春碧水之上仙人飞袖作舞,漫山野杜鹃如泼墨似的盛开于幽寂的山谷,稍稍一晃,便动了一城春色。
“不知郡主可知,陛下有意将你与东渝国郡主一同赐婚于萧儿。”
雁丘身形一震,呼吸一窒,这件事情她似乎一起都知道,但如今仿佛才真正有所领会,被当事人的母亲这样一问,仿佛一团棉花似的东西塞在胸口。
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要怎么说,自己这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在这个封建帝王统治阶级里强调一夫一妻。
强调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对方还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
这么可笑的行径,她说出来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大逆不道藐视皇家尊严的登徒浪子被打入大牢。
那些曾经的悸动,曾经的感动,曾经的心动,似乎在这样一个现实皇权面前,显得弱小的可怜。她爱吗?答案是,爱
可若要因爱他而放弃自己的原则一味的迁就,那么她便不再是她,若一个人失去了自我,再坚持下去这般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雁丘抬头,笑了笑“娘娘,殿下曾答应过我,拒绝这门亲事,不知为何没有告知娘娘。”宸妃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她早已从妹妹那里得知了这位相府千金的个性,几的宫宴前她又亲眼见到那一幕……
故而今日前来试探一下。却不曾想这女子竟然给了这样一个答案。
宸妃笑了笑,带着那一惯的雍容华贵
“本宫能问一下,郡主为何要拒绝吗?”
雁丘扯了扯嘴角“因为,因为我不想和别人一起来分享我的丈夫,我想要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男子,一个全身心皆属于我自己一人的,而七殿下,似乎并不能满足这个条件……”
宸妃望了望远处假山之上开的荼蘼的九重葛,似追溯久远的往事,似怀念昔日温情,在那迷蒙的一瞬之后,便恢复了一片清冷
“本宫会将你的话如实转达。”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宸妃方才对她道“时候不早了,本宫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雁丘起身告退。
她迎着漫天而降的早春云霞,看见夕阳下开的正好的各色牡丹,嗅着春风里飘扬的柳絮,只觉得哪里有疼痛真漫上心头来。
今日宸妃的这般试探,究竟是谁的主意。
凤萧是你吗?你们母子情深,你们未雨绸缪于这鬼觉深宫里步步为营。连带着娶妻这等事……
是怕我当面拒绝,还是……
她翻身上马,向着漫天绯色云霞的深处走去。
却不知身后事。
宸妃立在园中久久不语,有男子沉重的脚步声前来,自她身后环住了的她的腰,那独特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之声响起
“蕴儿,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宸妃温柔一笑,半是回头道“陛下这是下朝了”
凤霁道“太子今日八百里加急上奏,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宸妃的身体不经意的颤了颤,她象征性的拢了拢了领口,梁帝立马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
“刚才看什么呢?”
宸妃笑了笑,将梁帝胸前的一缕长发拢于后面
“臣妾刚刚送走了雁姑娘。”
“雁怀家的老四?”
“正是”
梁帝哈哈一笑“不错,这丫头有当年红玉将军的风范,只是性子日倔了些。你们聊的如何?”
宸妃笑了笑“她很满意,还让我感谢陛下呢。”
梁帝笑了笑“到底是女儿家阿,走吧,这里风大,你病才刚好,莫要着了风寒。”
言毕遂携她离去。
雁丘自回到梨香院后,便匆匆洗漱,倒床便睡,只觉得这几日的累计下来的疲惫,全都爆发在今日了。睡意朦胧之间,只听一声巨响,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有人似一阵风似的奔自她的床前,一把掀起她的被子将她拉起来。
雁丘方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男子姣好的容颜下,显现出一丝难得的愤怒之色。
凤萧抓着她的胳膊,低哑声道“为什么?”
浓烈的酒气喷于她睡意朦胧的脸上
他眼底现出一丝嗜血的愤怒
“为什么你还要拒绝,告诉我,为什么?”
“你喝多了,请清醒的时候再来找我……唔”
那句还未出口的话便生生被堵在嘴里,浑厚的大漠谣,酒中之最,混和着血腥的气味,辗转于唇齿之间。
她的后脑勺被铁箍一般的按住动弹不得,身上五处大穴在一瞬间被封,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那般炙热的呼吸辗转相闻,唇齿相间的血腥气似更加刺激了他几欲爆发的神经,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上,手自那本就宽松的衣襟里探去。
光滑而冰凉的肌肤让他浑身战栗,身下女子的呼吸紊乱,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之色,那片清明照得他的失态无处可藏,似愤怒似羞耻,他微微别开脸,一拳狠狠的打在了她耳边的床榻上。
凤萧控制了下心神,声音有些微哑的颤抖
“这些话,你为何从未对我说过。”
雁丘长舒一声“因为你从未问过。”
“你是不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嫁给我”
“是”她唇齿轻启,这一字似要费尽她全身心的力气。
“那之前那些算什么。”
雁丘胸中一疼,将脸别开,他有他的路要走,何必让自己这种来自前千后的思想左右他呢
“不算什么。”
凤萧长舒一声
“晚了,父皇旨意已下,明日便到雁府,若你抗旨,那么等着你的便是雁府上下一百多颗人头。”
他霍的起身甩袖而去。
行至门前,抬手一挥,便觉得全身五处大穴瞬间开解,惊坐而起时,便见那人早已不知所踪,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她不明白,为何前几日还在以最特别方式庆生的男子,为何突然转变会如此之大。
雁丘苦笑一声,看吧,再温柔的男人,若你挑战了他的底线也会你狮子一样暴伤人,她晃了晃有些酸疼的胳膊,唇齿间的血腥还未散尽。
清冷的月光自窗棂处照了进来,月色无声,风吹樱落,贴地盘旋的落花飘进了房间,她长叹一声,运气挥了挥手,门再次砰的一声问关上。
为什么明明可以好好说话解决的问题,变成了这副局面。
当然她不知道自她走后,宸妃向梁帝说的那番话,也并不知道,梁帝走后,凤萧见他母妃时,宸妃向他说的话,至于是说了什么让他如此愤怒,便不知而知了。
十日后
雁怀官复原职,陛下为表示爱护之意,特派了太子,七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莅临雁府,命人悄悄拿了封密函送到雁怀手里。
据那日登门道贺的人说,雁相拿到那封密函时神情一窒,过了好久方才转变过来。
而这日一早便闭关修炼的雁丘一直对府内的聒噪充耳不闻,而朝廷之上皆知这位雁府小姐师出名门,潜心武学,不喜素人打搅,便也无人上前自讨无趣。
自那日凤萧不知抽什么风后,两人也有十日未见了,她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情况,前世那场恋爱不过是觉得聊得来,性格也相差不大,精神层次也是旗鼓相当,所以便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可是若真是深究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喜欢过那个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