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来,捏着手中那一块紫色的玉玺,不说话。
雁丘见他不说话,也有觉得有些尴尬,但脸皮这东西,于她而言,向来是可有可无的。
某女人抗尴尬的能力,她自诩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你不开心了?”
罗迦冷冷瞥了她一眼,将头转过去。
雁姑娘丝毫没觉得受到了轻视,她的认知里,大神就是应该这样傲娇,这样傲娇,否则,怎么能称为大神呢,不泯然众人矣吗?
“那个,你也知道,我天生不是这一块的料,我最讨厌这种繁琐复杂抽象的工作,我知道,你对这片土地有很深的感情,若非因为我,也许,真正掌权者会是……”
罗迦立马打断她的话,“我从来不稀罕做什么掌权者……”
雁丘一时语塞,这样的罗迦,他从来未见过,他似咆哮,似乎痛楚,似无奈的眼神,让她一时间不敢再抬头看他的眼睛。
“这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不过一颗真心!
可是你能知道吗?
“若你将我从太虚境中救出,只是因为这个,那么抱歉,我宁愿回去。”
他修长的指尖,捏着那紫玉,骨节发白。
“我将你带出,并不是因为要你去接替我的位子,我只是不想看你这样消失……”
她有些黯然,突然觉得没来由的烦躁,这特么的算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罗迦的声音有些恼,说话的语速极快。
听上去像是两个人在吵架一样。
这一吼,雁丘也急了,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她崩紧的弦一直没能得到缓冲,再加上今日听到凤箫那厮的立后大典的消息,瞬间小宇宙爆发了。
她一把将头上的紫金冠扔在地上,踩了个粉碎,骂道“为什么要救你,特么的老娘是个傻逼才需要放半碗血去开启那劳什子的什么阵法,特么的老娘是个傻逼才会冒着自己要死在那黑洞里的危险将你这个狗崽子救出来……”
罗迦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用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不再说话。
雁丘被他这一举动唬的一跳,想挣扎,他箍的又极紧,力气大了又怕伤到他。
只得任由他这样抱。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罗迦的声音有些低哑,许久之后,“谢谢”
他松开她,转身离去。
放她走,也是放过他自己。
雁丘呆呆的站在大殿里,沉香缭绕,灯火通明,一派富贵风流之态,玉阶丹墀,雕梁画栋,梁上飞燕……
不过黄粱一梦。
吴起从屏风之后上前,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雁丘,又看了一眼寥落而走的大神,再三思考,要不要把刚才那一幕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远在西梁的某位皇帝。
不告诉吧,觉得对不自己西梁某皇帝贿赂自己的秘籍,告诉吧又觉得会因为自己的八婆而引起这两人的纠纷。
最后一起,当初大神坠入太虚幻境,根本原因也是为了救某皇帝阿。
既然如此,牺牲你媳妇一点小小的色相,应该不算是过分吧。
吴起这样安慰自己,觉得还是不要浪费笔墨的好。
雁丘从刚才的震惊中醒来,长长叹了一声,唉。
“唉……”
身后亦有一声长叹。
雁丘回头,骂道“你叹什么气。”
吴起上前,指了指大神离去的背影,“我是为他叹气。”
雁丘顺着他的指向,那一角衣袍终于消失于拐角处。
她忽然想起了某位佛系诗人的一句警世名言,世间安得双如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苦笑一声,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都准备的如何?”
“万事已备。”
“那我走了。”
她无奈一笑,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
暮春时节的玉梨山,本就是极美的。
因地势原因,梨花一直开到暮春,而那一条种满了木兰花的大道之上,依旧开得如火如荼。
香气隐隐。
官道沿路的蔷薇已初初冒了花苞,花未开,香已闻。
这一切的繁华似锦,都像是期待某个人的回归。
雁丘一路接着大同会密探的消息,早已脱离了大部队,自己一人纵马疾驰。
初三,凝轩宫成。
初四,红幔已挂
初五,帝于城楼之上,接受万已祝贺。
初七,各国贵宾已至。
于次日卯正二刻,祭天。
初八这日,雁姑娘骑着胭脂马,暗暗磨牙,奶奶个熊的,没想来这家伙还来真的。
她可不是什么白莲花,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娶别人,只会黯然神伤的独自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哭。
她只会带着大刀一路杀过去,然后叫别人哭。
帝京这座城,仿佛都在期待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短短三年之内,历经三次的叛乱,这样的喜事,无异于给了万民一个普天同庆的机会。
自进了官道,便见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商旅,各行各业,各种打扮的在慢慢悠悠的簇拥在官道之上。
热烈的讨论着西梁新帝的婚事。
其中不乏的猜测皇后是谁的,有的说是江南乔氏的旁系宗族里的女子,有的说是单相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又有的说是陛下某位红颜知已。
八卦在任何时代都有,尤其是这样一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黎民百姓只有靠茶余饭后,嗑瓜子的时间凑在一起,聊聊西梁新帝的这个桃红色新闻。
其中有一书生打扮的人,坐在露天的马车之上,一副别人不知道,唯有他自己知道的模样说道,“你们不知道吧,早在三年前,我就亲眼见过一个女子跟在当时还是秦王的陛下身边,去长宁平乱。当时我远远的站着,那女子虽着男装,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子的身份。”
“哦,快说快说,那是谁。”
那书生笑嘻嘻的剔牙,“就是东渝国的小公主阿。”
“嘁!”
众人嫌弃。
“人家东渝国公主已许配给北燕新君了,怎么可能跑到咱们这里来当皇后。”
“那会不是会大宛女帝阿,当年,她也是曾与陛下有过婚约,最后不知什么原因给逃了……”
“你的她呀……”
“她当年不是跟着人家私奔了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想到,他们所讨论的八卦正主正跟在他们马车之后听墙角。
雁丘觉得这群人的嘴巴真是够可以了,连自己私奔都能想出来,奶奶个熊的。
她不开心了,既然不开心,那就要做点开心的事情。
将缓缓抽出马鞭,对着那露天马车上的马,狠狠一抽,只听得一声长嘶,马车飞快的向前奔去,马车的上去准备观礼的人立马祖宗奶奶的问候她。
雁丘冷笑着收回马鞭,看着向另一条道方向狂奔的马车,心中着实痛快,叫你八卦,叫你yy老娘私奔。一群老男了,嘴还这么碎。
若不是老娘赶着去抢亲,非要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某女人翻了翻白眼继续赶路。
她速度极快,几乎一个时辰,就到了内城门,守城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太阳晒的黑了一圈的玄林大人。
他由一个大内一品带刀侍卫,直接沦落为七品看城门守将,几天下来,脸黑晒的掉了一层皮。
倒不是因为他被罚在太阳低下站着。
而是有人告诉他,一天没将那人迎回来,一天不能回宫。
帝京早晚温差较大,尤其是中午,紫外线特别烈,而心心念念回宫的玄林大人不得不一遍遍的在城头上瞭望。
而午时的视线最好,用西洋镜能看到十里之外的景象。
这日,午时刚到,他匆忙的跑到城楼之上,拿起西洋镜,就看见那地平线升起的地方,一人着绛紫色衣衫,英姿煞爽,其实是杀气腾腾的从远方赶来。
玄林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复拿起了西洋镜,这一瞧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快快,将护城河下正门的吊桥放下来,把路障都给老子撤了。”
轰隆而起的机括声响起,属于正南门迎接贵宾的吊桥缓缓放了下来。
路障也被清理的一个不剩。
转眼前,胭脂马便行至眼前,急促的马蹄声踏过城门桥,一路疾驰过城门,竟然没有丝毫停留。
当玄林小嘻嘻的从城楼上跑下来时,竟然只看见了本尊的一个背影。
身后有小士兵上前,拉了拉玄林的袖子,“头,我怎么看着那人像是来……”
“来什么……”
“来抢亲的……”
玄林对着那疾驰而去的背影笑了笑,“你说对了,她就是来抢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