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泾渭非明的身份,是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沟渠。
沟渠!
她明朗如天上之皎月,而我,阴暗如沟渠里的水。
活了二十八年,我从不知道,单恋一个人是如此的痛。
痛!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那一日月上中天,朱雀大街之上,以**曲来探知她的内心世界,
亦或者是长宁重兵相围,她眼神坚毅,依旧愿意守护那个孩子。
又或者是北境受伤,车厢里,那惊心一回眸。
或者更早,玉梨山下,那女子于崖风鼓荡之中,张扬而明媚的笑意……
我已记不清了。
这一路见她心狠手辣,杀人放火,毫不手软。
又见她惩奸除恶,为那无辜女子而落泪。
当我发现自己渐渐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时,便知,这一生,都不无法走出自己的心魔了。
我不能这样,于是我将找到她的消息放到了塔尔,我相信非天定然不会不坐视不理。
后来见她受伤,见她难过,我又开始后悔了。
在非天将她绑到洛霁山时,我知道,若我再不出手,她怕是要永远被囚禁了。
纵然我知道,上古的幻镜之术威力有限,纵然我知道……
我知道,她定然不会束手就擒,她会以拼死相抗。
我知道,若我再不出手,她真的会有危险。
洛霁山下那一日,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她笑的没心没肺,看似毫不在意,却时时刻刻与我保持着距离。
距离!
唉,算了吧,我们之间,太远上。
远到我去仰望都很难,那缕白月光,终究不会照在沟渠之上的。
塔尔!我明知它已腐烂至根底,我明知它已无法可救,却亦然帮着它做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即便如此,又怎样,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不挑起诸国间的争议,等他们有时间有精力了,岂非不会觊觎那片沃土。
沃土!
或者在外人看来,那片神圣肥沃的上古漂流而来的板块是一块沃土,金银玉石矿产多不胜数,甚至只有你随时随地的挖个坑,都能挖出些宝石或者是金子来。
只有真正塔尔的人知道,那里不过是养着一群正日想着飞升成仙的偏执狂。
农商水利荒废多年,仅仅靠着与北燕天山一带的极少部分的商业供应,才不至于会饿孚遍野。
饿孚遍野!
每年旱季,天山一带降水极少,连本地百姓的粮食都供应不及,何谈出售于塔尔。
可众是如此,也不能让塔尔人放弃手中的佛龛,放弃飞升成仙的梦想,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去开垦荒地。
圣教与婆罗门教每年的祭司典礼都会争抢着信徒。其实这两派的教会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是非天用来控制政权的一种手段。
万民敬仰的非天!
他早在十四年前,便成了一缕烟,身体化为了飞灰,终生呆在圣殿第七层宝塔里的丹炉里不法出去。
但他却可以用不同的手段,让自己的意识离开……
上古镜像之术是其一,意识控制又是其一。
我也有很多年,不曾见过他了。
所以我不确定,非天一定要找到她的目的是什么?
却在某一次的机缘巧合之下,探知了她体内的那股属于塔尔,或者说,属于大风城的古老的力量。
原来,非天一定要将她找回去,是因为她身体里有六百年前,创教始祖的灵魂。
或者说,她是创教始祖的转世。
我年少时,刚被非天收养不久,无意之间看到过天书里提过的预言。
很多人都知道天书是掌握时空秘术的,却不知道,它还有一种不为人言的能力,那便是预知。
也许是非天无意从得到了天书的译本,在一次开启时,我无意间看到了闪烁在硕大玉质屏风上的字。
创教始祖转世之魂,寻之。
后面的字迹以梵文的形势书写下来,我并不认得……
从那之后,非天便开始了寻找。
有一次,他忽然发现极南之处有人在长宁上空的时空之眼上开启过时空秘书术,而掌握时空秘术的,只有这一任逃跑的圣女,沈宛。
没想到,却在寻到长宁时,早已人去楼空。
但他已确定了圣女会在西梁国境内,至此,便下令寻之。
奈何圣女何许人也,等闲人,如何能于茫茫人海中寻到她。
直到五年之后,时空之门被再次开启,这一次的动静不像当年那样微弱。
非天终于找到了她,两人一场大战,最终被时空阵法反噬,化为飞灰。
……
我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城池,傍晚之后,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渐渐沉没西山。
某处城下,亮起了第一盏灯,照亮了离人前去的方向。
这一夜,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从天黑到天明。
从雪落,到雪停。
空气从干冷到湿润。
初春湖边的芦苇,泛着青绿色的光泽,于日出潋滟波光之下,影影错错,几只北地的沙鸥从芦苇丛里振翅飞出,乍起,惊起一池春水。
到了东渝国边境了。
该不该回去。
我坐在扁舟之上,在东渝边城的小镇上住了下来。
期间听闻了西梁国太子的政变,听闻了,北燕新君给她封的榆林候,听闻了三国之境的改变。
我望着二层客栈上,伸入窗内的一株蔷薇,想着那女子明媚而张扬的笑意,心一阵钝痛。
这几日我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与她一同去北燕的过往。
有时一坐便是几个时辰,浑然不知。
我开始嗤笑自己,少年时,读过九洲大陆之上的才子做所的闺怨之词,觉得那些人整日沉迷情爱,实在是没大志。
如今到了自己,呵,还真是讽刺。
楚离的出现,于我而言真的个意外。
我知道这位前任祭司的存在,甚至知道,他曾一直寻觅着重振塔尔,(哦不,那时候,应该还叫大风城)的方法,却一直苦于两派相争。
其实说到底,他之所以会被驱逐,并非是因为他的神术差,是因为他是最早圣教一派的嫡系传人。
人都说心底有了顾念,便会有些怯弱,以争抢时,便不会尽全力。
否则,以他的实力,又如何会被非天以神术,伤了眼睛,驱逐出圣水丹阳门外呢。
圣水丹阳门的结界,说来也是讽刺,那结界是他亲手所做,如今竟然成了他的屏障。
楚离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来,也是我被收养时,他已经离开了塔尔了。
但我一眼便认出了他,这也全靠着非天所赐。
他曾无比自豪的向着年幼的自己炫耀过,打败了当年塔尔神术第一的高手,楚离,并将他驱逐出境。
因为圣殿有祖训,每一任的大祭司,即使是失败者,画像最后也会被列到圣殿的第一层。
最初那几年,我常常看到他的画像。
后来非天将大风改为塔尔之后,圣殿里的画像全数被毁灭了。
但我仍然记得那个眼神漆黑的没有焦距的男子,曾是在叱诧风云的人物。
他一直出现在她身边时,我便有一个不好的直觉得。
楚离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果不其然,在一次的意外中,楚离将她绑走了。
那是我离开洛城之后,第一次出现在西梁新君面前。
虽然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她救出来……
虽然,我可以……
我将她的方向告知了西梁新帝,便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塔尔。
因为我知道,楚离带她回来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他自己复仇而来,而以她的个性,定然不会束手就擒。
搞不好,会自己逃出来,然后偷偷跑进塔尔。
而塔尔此刻的境遇,真的好不到哪里去阿。
那些虎视眈眈的六部之王,受控于大祭司天众与龙众的杀手。
地狱九塔的诅咒……
还有那个新任的乾达婆王,这些都会是她的威胁。
我想,她还是需要我的。
果不其然,她真的来了,安全的通过了九塔的诅咒,通过了暗河,甚至通过了引渡者的考验。
让我惊奇的是,她竟然与紧那罗王相识。
当引渡者将事情告知乾达婆时,我已经得到了消息。
正想着寻个什么样的契机一起过去。
没想到乾达婆这样的蠢货,竟然自已找上门来。
更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再次见到了消失许多年的夜叉王,江观海。
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还有一层身份,连任两界的阿修罗王。
更是楚离在塔尔的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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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三天,我准备写番外了,五月1、2、3,如果脑子清晰的话,也可能是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