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他不禁恨的咬牙,都是那个该死的女子,若非她救走了霍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更可恶的是她竟然隐藏在自己身边,还常常出入丞相府中,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此恨不报,何以为相。
他狠狠的咬牙,起伏的胸腔才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滔天之怒。
他忽然站住,晃着手中的那张雪白绢纸骂道“一个女人你们都抓不住,老子养你们做什么用!”
他声音嘶哑带着声嘶力竭的骂着,底下的副将们不自觉得将头垂下。
片刻安静之后。
有人缓缓将头抬起,看了一眼陈怀镜,见他虽盛怒,却无杀气,方才清清嗓子道“大人,其实,咱们还有一个办法……”
他适时的停顿了一会,见陈怀镜看向自己,方才继续道“其实咱们可以去找太傅张大人?”
陈怀镜一愣,转瞬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心却升起一丝侥幸道“大胆凌睿,你明知本相与张居正那厮不合,却在此等节骨眼上让我去求他,你是何居心……”
凌睿被骂的一愣,赶忙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小人只是想起一件事情。”
说着,他试探性的盾了陈怀镜一眼。
陈怀镜眯起眼睛,久久未语,半晌,方才点点头一字一顿道“快说!否则老子宰了你。”
凌睿得了令赶忙道“其实捉不捉这女子真的无关紧要,便真是将她捉拿了千刀万剐,能挽回如今之势?定是不能,我想那尺素也定然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他国徒弟放弃现在的局面吧。”
“况且,论带兵,这北燕霍渊属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若是咱们与他硬碰硬,只怕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咱们,一来咱们手中并无可与霍渊相抵抗的良将,二来,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世子攻下洛城已成了定局……”
他还未说完,便被陈陈怀镜一脚踹倒,骂道“你他娘的畜生,在这里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凌睿被他踹到在地,捂着胸口在地上滚了几圈,痛的哎呦哎呦,众人见此,皆是掩面不语,无人上前给他请罪。
凌睿见陈怀镜眼上杀气一盛,赶忙上前抱住陈怀镜的腿道“大人请听小人说,请听小人说阿……”
陈怀镜见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脸色稍稍一霁,冷声道“说……”
凌睿赶忙起身,摸了一把脸上的鼻涕道“大人,小人前面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大人,咱们和他们明面上是干不过的,但是若是使些小手段,还是有希望获胜的。”
“你有什么看法?”
陈怀镜听他说计策脸色方才好看一些。
凌睿道“听说前几日,张大人将叶暨老将军请出山了,这几日暂代飞虎营统领一职,叶将军当年威震沙场时,霍渊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如今有了他在,想来守住洛城是没任何问题,即便是顾南风得到了其他地方又如何,这洛城乃是龙脉所在,得者可得天下。”
他还想再洋洋洒洒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时,被陈怀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赶忙回归正题。
“大人您想阿,若是叶将军真的能击退叛军,那么这个天大的功劳是谁的?当然是张居正的,到时候再向西梁国请功,说不定西梁会念在叶将军守城有功的份上,会重重嘉奖,但叶将军再如何飞黄腾达也不过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对大人您真正有威胁的还是张大人。”
“只是目前的形势下,你们两人不太合适再斗下去,不如请大人拿出些姿态来,让张居正看到大人您的诚意,到时候将西北叛军攻退之后,再请示西梁国,告张居正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样一来,一则缓解了当前局势,二则保住了大人您的位子……”
他见陈怀镜有些动容方才继续道“大人,这洛城之中西梁国要的东西,若顾南风攻下这洛城,那定然是要为他爹复仇的,断绝与西梁国的岁贡的,那么西梁定然也不能从其中得利了,所谓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利不起早,下官猜测,西梁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只不过他们是在窥探时机,等得咱们两方斗的你死我活时,他们才好坐收渔翁之利阿。”
陈怀镜被他这番慷慨陈词说的有些心动了,凌睿的话虽然有些颠三倒四逻辑不清晰,但他确实听出了他的意思。
西梁当年攻打北燕,别人不无道,他可是知道的。
首当其冲的原因便是哀帝懒政,对两国贸易极不上心,偶尔的小纷争起起了他的不满,向西梁关闭的贸易往来。
致使西梁产的粮食布匹无法外销,而北燕的金银铜矿却无法出口。
所以才会引起西梁的不满。
他不然知道,成功引起西梁不满,并下定决定攻打北燕的主导者便是他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西梁那边刚一宣布开始与北燕边境对站,这边哀帝便驾崩了。
当然他的驾崩也与他有莫大的功劳,那些日夜在他熏香里添加的朱砂与水银阿,终于在某一个契机彻底引发了毒性,哀帝暴毙而亡。
自己终于不用再受他的侮辱了。
后来顺帝当政,任命自己为大司马,真正的入朝为官时,方才接收到了军务。
自那时,方才看到了两国贸易的重要,但为时已晚,西梁早已宣战,而北燕那边不支,霍渊又被自己逼的退隐,一时之间朝中竟然无人可与之抵抗。
他那时又羞又愧,虽然当初发誓要毁了顾氏的江山,但一想到这顾氏江山一灭,自己这个前朝之臣,焉能苟活下去。
他父亲虽为朝中高官,但多年以来他因长相秀美,而被圈禁于宫中做那个恶心男人的伴读,自己做娈童的事情家中无人得知。
而那些本该学知识的年纪里,他因长期受迫害并没有真正的向宫中翰林学到什么,兵法更是一知半解。
那时候,他只想好好活下去,于是便想到了向西梁投诚的并取缔皇帝之称,向西梁世代称臣的想法。
他刚开始向顺帝提起时,顺帝极为为满,他虽然平时性子懦弱,但没想到,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还是挺有骨气的。
陈怀镜不禁有些头疼,自己才刚刚得手没好好享受几天的权利就这样消失了?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是顾氏一脉欠他的,是哀帝毁了他的一生。
他本该如同像霍渊一样的将军,上战场杀敌,再或者如同翰林院学士一般位列中堂。
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几年,他失去了。
在那段黑暗的腐烂的年代里,他彻底丧失了选择的权力。
于是他悄悄向西梁的兵马大将军去了一封信,表示自己愿意率领百官投城,只要能在事后许他丞相之位,便可。
年年纳税,岁岁朝贡。
并将北燕那几个产量最高的矿场贡献给了西梁国。
后来顺帝知道了他偷偷写信投诚的事情,非常不满,但是奈何大局已定。
江山早在上一任皇帝时,已经分崩离析,再无可挽回的余地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在投诚的前一日,他忽然想起,若是皇帝不在了,那么自己虽然不是皇帝,但可以直接与西梁国联系,又是万人之上的地位了。
陈怀镜写了一封信,内容是诬告顺帝有谋反之心,并遂信奉上了大量的珠宝金银。
很快,西梁兵马大将军八百里加急向西梁国主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最后他成功的逼死了顺帝,将他的刚出生的孩子送到了西梁。
他甚至没敢看那个孩子一眼……
那时的他,心还是有些良善的。
只是此刻的陈怀镜现在想起来,恨的咬牙,为何当时一时妇人之仁,没将那个祸患给除掉,否则哪里来如今这件事。
他长舒一口气,从往事的回快里走了出来。
抬眼看了看,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的凌睿,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走吧。”
众人一惊,皆抬头看向陈怀镜,只见这张还算得上是英俊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痕。
众人不禁动容,丞相虽是弄臣,但好歹跟着他这么些,并没有亏待过自己的手下,而这十几年来,跟在他身边并没有吃过什么亏。
丞相虽不是好人,却极其护短,这些年风雨朝堂路,若是没有他的保护恐怕大家早已人仰马翻。
最后竟生出一些英雄末路的感觉。
书房之中十几人,皆上前一步,齐声道“愿遂丞相一同前往。”
陈怀镜背过身去,一瞬之间,背影有了佝偻之形。
许久之后,他缓缓点点头。
……
而此时身在城外的雁丘,并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一件事情,并会加速陈氏政权灭亡的事情。
她正忙着指挥着新收来的那几个死囚的兵填坑,破坏陷井呢。
果真如那些人所讲的,跟离那沟壕处还有一处陷井,竟然在里面埋了炸弹。
当然这个时代还并不称其为炸弹,只是简称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