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心知她说的不能做,其中之一便是陈怀镜那小妾腹中所怀的孩子,还有便是他的养子,陈勉之。
她笑了笑问道“这琵琶还要弹几日?”
雁丘眨眨眼睛做了个鬼脸笑道“快上钩了,再坚持几天。”
是夜
暮色褪成暗青,天边阴透了的厚重乌云里,一道闪电破云而出,近而便是一阵轰鸣的雷声,层层雨雾之下,游廊之上的一排黄灯随着风起左右浮动着。
自那琉璃瓦屋顶下,隐隐传出暴戾的嘶吼之声,那声音如尖锐的锥子,划破遮天蔽日的黑布一般,凄厉高亢,令人毛骨悚然。
雁丘坐在那雨帘之后,神色凝重的望着那琉璃墙瓦之后问一旁正提笔练字的桑梓
“听,好像是谁在哭?”
桑梓笔尖一顿,望了一眼那墙头之上墨绿色翻卷的藤蔓,微微轻叹一声
“别人的家事,还是少管。”
雁丘点头默认,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突然,自那墨绿色的墙头之上传来一声极其锐利的尖叫之声。
那声音充满恐惧惊慌,隐约间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自那层层雨雾里,忽听得一声稚嫩声音呼唤道
“琵琶师傅救我……”
两人瞬间一惊,桑梓放下手中的笔道
“是白日那个孩子。”
雁丘听后,一言不发,纵身飞出窗外。
一个旋身便掠至墙头。
但见那微弱的灯光下,有个小东西在满是积水的地上挣扎着。
她目力极好,一眼便认出那就是白日里来院中的女孩木犀,那孩子旁边五步之外,正躺着一女子,那女子头发乱糟糟的铺散一团,一动不动。
不远处正有一高大人影缓缓向那孩子走去。
那人便这样立在雨中,手中像是拿着什么东西,木犀看到后惊恐,一边惊恐的喊叫着救命,一边倒退着向后爬。
那高大的黑影子,缓缓向前移动着,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并不着急。
倒是那孩子着实吓的不轻,嗓子都喊的沙哑了。
突然那男子一个箭步向前,直直将手中的东西刺向那孩子。
雁丘一惊透过那排琉璃瓦下的宫灯,方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个三棱刺。
这男子竟然拿着三棱刺杀这孩子。
木犀的眼睛忽然睁的大大的,她尖叫的声音早已失去了稚嫩变而了恐惧的悲恸之声。
孩子旁边的女人动了动,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她死死的向前爬着,眼见那刺便要穿透孩子的头颅时,忽然仰头一声凄厉长啸
“不要……”
就在寒气森森的三棱刺眼看便要刺穿这孩子双眼里,那刺尖在她眉心之间忽然停住了。
她抽泣一声,忽然见那男子的手竟然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越过那高大男子的身影,便见今日午后所见的鹅黄衣衫少女,立在雨中,周身却不沾雨丝。
她一只手点在了男人的后颈。
“碰”
一声巨响,那男子倒地,溅起一地水花。
那女子便是白日里匆匆带着木犀牛回去的女子。
桑梓翻过墙头,从地上轻轻抱起木犀,放到她娘身边。
地上好女人无声抽泣着,她一直哭着,嘴里嘤嘤的说着什么,凑近隐隐可听见“谢谢”两字。
雁丘环顾四周,见偌大的院子竟无一个服侍的人,又见这大雨滂沱,再这般淋下去,这母子二人定会受不住。
索性一把将地上那女子拉起,起身一跃翻过墙头。
桑梓紧跟其后,将那孩子也带了过来。
雁丘对门童道“去客房将炎之先生叫来,就说有个病人需要他过来瞧瞧。”
话音未落,便见门外站着撑伞的罗大神。
他极其嫌弃的向屋内看了一眼,又极其不愠的看了雁丘一眼
“整日多管闲事”
他眉毛一挑,轻飘飘的进来,看了一眼屋内床上那两人
“那家伙不在,瞧你身上湿乎乎的,多久没换衣服了”
他夸张的捂着鼻子,躲闪到一边,看也不看桑梓一眼走到了女人身边将手轻轻往她脉搏上一放
“死不了,有些外伤而已,给她换身衣服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雁丘听他说完之后,便轻轻掀起那女子身上有些破碎的外袍子,但见那雪白的肌肤之上竟然淤青紫痕满布,一块好地都没有。
有些严重的鞭痕已结痂,有的还在微微渗血。
雨还一直在下着,天气彻底岸透了。
雨雾朦胧,凉风阵阵,寒气森森,竟起了秋意。
烛火之下,木犀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天色已晚,侍从不知从何处借得这件衣服,那孩子穿在身上有些晃荡。
她怯懦的站在母亲身边,问雁丘道
“我娘亲什么时候能醒来。”
她摸摸木犀的头发温柔道
“你娘亲累了,睡一觉就能醒来。”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来木小姐一厢房休息”
木犀想了想道“我不想去睡觉,我害怕,害怕爹爹会打我,打我娘亲。”
雁丘看了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的女子,将孩子带到靠窗下的矮榻之上。
那孩子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似刚来那般瑟瑟发抖,她苍白的小脸惊恐之色还未褪尽,出顾不得别人问,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爹爹今天突然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开始打我娘亲,后来我睡醒我,让爹爹不要打我娘亲,他不听,便开始打我,还拿那个亮晶晶的东西扎我,我娘亲不让,便被他打晕了……好疼……”
她说着便抽泣起来,褐色的卷发,因雨水淋过之后贴在头皮之上,更加显得她并非中原之人。
再想到被雁丘一掌打晕的那男子,许多事情便不想而知,只是这女子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于昏黄烛光之下,有些昏昏欲睡的木犀小姑娘。
桑梓身外面进来,见木犀睡着了,便将她抱到她母亲身边。
转身闭门。
雁丘问“如何?”
原来她将这两人带到邱府之后,桑梓便去处理隔壁木宅中的事情了。
“那木瓦勒已被我捆起来扔进了柴房,说来也奇怪,这硕大的院子,竟然一个侍从都没有,明明白日里还见过几个侍从,怎么得到晚上竟然一个管灯火的都没有?”
雁丘冷笑一声“这种畜生怕自己做的事情败露出去,不敢让人发现罢了,你看她身上的那些伤,想来没个七八年不会伤成这样的,没想到这畜生不紧打女人,连孩子也打,真想一刀结果了他。”
第五十一章心计
庭喋血,诛留守,怜屈服,敛兵还,危如此。
后半夜,雨渐小,床榻上的女子渐渐苏醒过来。
见碧纱窗下,那盏幽亮的烛火微微晃动,氤氲出淡黄色的光圈,又细细打量这房中布置,方才见那西窗下矮榻上,执卷夜读的女子,正是今日傍晚时分初见的那人。
她挣扎着起身,却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不住嘶的一声。
雁丘听得声响方才抬头,见床上那女子已醒来,便放下书,行至床前将她扶起,轻声问道
“这位姐姐,感觉可好些了。”
那女子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还未谢姑娘相救之恩。”她说着便要起身下床跪下行礼,赶忙被雁丘一手扶住。
“这可使不得,快起来,你身上的伤还未好,我姨娘已给姐姐上了药,还是不要动为好。”
她低头见自己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手臂上,被涂了褐色的药膏,方才未注意,这一回神,便觉周身一阵清凉。
她笑道“叫我眉娘便好。”
雁丘笑了笑,替她拢好衣衫“好,眉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床内侧熟睡的木犀吵醒了。
她一睁眼睛见自己的母亲已经醒来,赶忙开心的坐了起来
“娘、娘你醒了,你没事了吧,是这位姐姐救了我们。”
眉娘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娘醒了,娘没事快睡吧乖孩子。”
雁丘见她眉头紧锁,脸色依旧苍白,丝毫未有放松之意,却也不曾开口求助,便知这人心事极重,若不让她自行说出,旁人想是问出,怕是难上加难了。
她起身嘱咐了两句“你醒了我就放心了,你身上的伤都是外伤,没什么大碍,养几日便好,我就不打扰。”
言毕她并未多说一句,便起身离开,行至门口处。
忽听得身后眉娘呼了一声
“姑娘……你、且等等。”
雁丘背对着她的身体一顿,半晌露出一丝笑意,随即缓缓转身敛去笑意问道
“眉娘姐姐还有何事。”
她抽泣一声,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身上的衣袍,半晌抬起头来,眼中泪光点点。
“我知道你们心中定是有疑问,却顾及着我的情绪并未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