辋烟鼓着眼睛,又多了那么点儿希翼,“王爷,然后呢,您想怎么带我们离开呀?总不能在这密室里,躲个三年五载的吧?”
“带个活人出去还真是麻烦呢,不若肢解了吧,也好藏。”
“啊——”辋烟吓了一跳。
穆菱知晓梁言在吓唬她,瞪了他一眼:“好啦,辋烟她胆子很小的。”
气氛总算松快起来,梁言脸上含笑,道:“寿宴三日后,是中秋。按例,宫中太后、皇后与陛下,都会有赏赐予京中勋贵世家,内监侍从鱼贯而出,前往各府分发赏赐。那时派出的宫人极多,侍卫也认不全,队伍里塞进你们二个也不显眼。到时候拎着食盒蹭过去,只要出了宫,外面自会有人接应——若有侍卫问起,饭食送往哪里,就说是送往穆尚书府上的。”
梁言冲穆菱眨眨眼:“因为,穆尚书的女儿在宫中失踪,陛下总要安抚下臣子。验过腰牌后,侍卫定会放行。”
“腰牌?可我没有。”
梁言晃了晃手中木牌,“早给你们准备好了。”
穆菱会心一笑,连日来的阴霾似都驱散。
梁言也高兴,之前二人的争执,不快,也烟消云散。感情的事,他不知会走到哪一步,但,他不想强求。
他愿给穆菱自由,因为,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二人初步达成一致,穆菱很兴奋等寿宴那天。
……
辋烟比平日里更忙碌了。
皇后那边居然忘记给穆菱发宫装了,理由也是现成的,今年才做的衣裳,怎么别的宫妃不多嘴多舌要这要那,穆贵人倒娇气了?
辋烟听了皇后派来的嬷嬷的训斥后,差点气炸。穆菱进宫后,不得宠,有限的几件衣裳都送了冷宫看守换食物,留下的几件倒能穿,却是旧物。寿宴穿旧衣,皇后又定会拿宫规教训。
穆菱要离宫了,但也不能不顾体面,临了把脸丢了,还吃一顿打吧?
原本,穆菱是不想出席寿宴,打算早早躲进密室的,但梁言让她不要急,能少一天是一天。那里实在太闷太难受了。
“陛下买的衣裳还在,辋烟你不要急了,当务之急该是准备禁得住放的硬干粮。”
辋烟却没一味放干粮和清水,要是躲上三五天,只吃这些,怕出去的时候脸色蜡黄,腿脚发软,总会被人发现端倪。这个聪明丫头便借着去御膳房领饭的功夫,拿回了不少点心、果干,还有咸菜等物。除了干净的清水,还有两瓶果酒与米酒,预备着密室若太冷,就喝两口驱寒。
甚至当晚还抱来一坛子的咸鸡蛋。
“辋烟,你拿了这么多,不怕人瞧出来啊?”
“公主青眼于您,陛下也常来,底下哪个还敢多嘴瞧不上咱们,纵抱了坛子来,里边儿也没多少东西啊。”
穆菱抚额,由着她去,吃不了的就任凭东西在密室里发酵好了。
吃食好解决,其他的倒有些犯难。
她们没钱。
冷宫折腾了一圈儿,辋烟把钱财都贿赂了看守,给原主看病吃饭,手中竟只剩下二两银。
穆菱吓了一跳:“咱们就这么点钱?”
“您忘了当初冷宫了,一个馒头就一两银子,一碗药,五两!”
也不过是看她们俩能压榨,若不给银子,当真看你渴死饿死。
辋烟叹口气,也没别的法子,四处找能随身带走的物件——掂了掂花瓶,可惜,是御造的。拿到世面上去,也没人敢收。
惟有那些首饰上的珠子、玉片,忍着心疼拆了,反正有今天没明天,出宫就往当铺去换钱。
辋烟想的好,到时候都塞在饭菜底下,珠玉细碎,侍卫也不敢翻动菜肴。
“少说能兑出来五百两银子,小姐就放心吧。出宫后,咱们节省点,买个小宅子,再买块儿田地,还能有余钱——以后做做针线活儿,或是吃租子,省着点总够一辈子了。”
穆菱如今也没旁的要求,先出宫去再说。
东西提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穆菱却总觉得不真实。再有两三日,她就能出宫了,从此天高任鸟飞,游遍着名山大川……
她真的,自由了?
每每一想这问题,她都是浑身颤栗。
晚上睡觉,梦里都是笑着的。
难得清醒的时候,她会想起穆菱的家人,辋烟提及尚书府,总是骄傲的。
老爷与夫人恩爱,府中没有妾侍,穆菱的祖母又是慈和知天命的老人家,最疼惜孙辈了……
叔伯子侄也是和善出息的,家中妯娌从无龌龊,相亲相爱。
听的多了,穆菱知道,辋烟也是想回去看一眼的。
等穆菱“失踪”,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穆菱对那个“尚书府”没有感情,可她占据了原主的身子,便想最后去看一眼,全了原主的孝心。
第26章 小偷
穆菱让辋烟请了梁初到木樨园,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这是做什么,单单请朕一个?”梁初开玩笑道,“慕青今日可没有入宫。”
穆菱忍着恶寒,谁叫她身上顶着“梁初的女人”的标签呢,勾唇硬挤出丝笑意来,“是,单独请您。”
难得这样客气,梁初含笑落座:“说吧,可是有什么难事?”
穆菱红了脸:“没什么难事……就是想回家一趟,看看父母家人。”
这对梁初来说,确实不是难事,当天就带着穆菱出宫了。
二人乔装改扮,作普通百姓上街,谁知又遇着了小偷。
小偷似是个十六七岁的瘦削小伙儿,趁着卖肉的屠户称肉的时候,摸了屠户的钱袋子。
穆菱眼明手快,那屠户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小偷身手敏捷,逃窜很快,却是奔着穆菱与梁初的方向而来,随着人群异动,跟随梁初出宫的侍卫已将手按在了袖中刀上。
“有贼啊!”那屠户大喝一声,追了出来。
与此同时,穆菱错身一步,直接以肩撞上逃来的小偷,反手一拧,擒住他的手臂往下力压。
这小偷压根没什么力气,一下就被穆菱按在了地上,“钱包交出来。”
梁初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不必惊慌,走过去笑问:“我却不知你会功夫?”
穆菱只顾着抓贼,浑然忘了身边还跟着个梁初,恍然惊醒,含糊道:“哦……小时候学了几招,强身健体的。”
那屠户提着刀追了过来,冲着小偷比划:“爷爷我在这街上做了十来年肉铺生意,你个小贼连我都敢偷,今儿我就剁了你,和畜生肉一起卖!”
穆菱瞧这偷儿身形落魄,蹙了蹙眉,“钱给你就是。”
那屠户不依不饶:“也不知他平日偷了多少去,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定要砍掉他一双手。”
那男孩儿已经满脸是泪,“我没有,这是第一次……”
“嘿,你说第一次就第一次?!”
眼见屠户还想用脚踹了,穆菱一松手放了人,“人是我抓的,钱也还你,若你还生事,免不得衙门里走一圈儿,看看哪个官爷能容你当街砍杀人。”
屠户虎背熊腰的,闻言啐了口唾沫,愤愤不平得回了摊位。
男孩儿谢过穆菱,又一作揖。
梁初一直在旁看着,见他行礼规矩,不免问道:“你还是个读书人?出了何事,竟做这坑蒙拐骗的勾当?”
男孩儿擦了把泪,说是家中父亲为官府办差,跌断了腿儿,官府却不愿揽责,给了几两银子就再也不管了。
“我爹腿上化脓,大夫开药要好几两银子,我去府衙要钱,却被他们撵了出去,只好来偷……我娘为爹爹的病,已经倒下了,几日水米不进,好好一个家眼看就要散了。”
穆菱深吸口气,灼然看向梁初,好似在问“你的官员草菅人命,你也不管了?”。
梁初对她的逼视无奈,扔给少年一枚扳指,道:“拿了它,到京兆尹,你家的事自会有人替你解决。”
音落,他已走出人群。
穆菱还想安慰少年两句,好歹还记得今日出行的目的,赶忙跟上了他。
“你、你怎么走了?那扳指真那么管用?”
梁初笑:“朕的物件,自当管用,若不管用,这家国怕也是山河破碎风飘絮,快要完了。”
穆菱不听他拽文,偷偷瞪了一眼。
今日辋烟也跟着一起来了,一路大气不敢出,见小姐没和陛下吵架,才松了一口气。
回家后穆菱根据辋烟的反应,挨个儿认了人。
穆夫人温柔端庄,见了穆菱还能把持,家里的老祖母却“心肝肉”得叫个不停。
好容易和大家都见过面,穆菱也算了却了一件心事。
辋烟表现得比穆菱还要激动,回屋见了小姐妹们哭个不停。
昔年伺候穆菱的丫鬟,都被穆夫人安排着嫁人了,有的回来做了管事娘子,有的回家自过小日子。
穆大人一路陪着梁初聊聊政事,逛逛园子,只觉得莫大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