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觉她这里寒酸,正想借着由头给她挪一挪,几番暗示,穆菱终不得领回。索性问她想要什么。
穆菱才被打击了,无欲无求,只想出宫——可这事儿,说出来怕梁初要砍掉她的脑袋,于是模棱两可,说想出宫。
出宫这事儿,并没有什么难度的——对梁初这位天子来说。他还常常微服出去,尝尝斜街巷那家老火羊汤,还有芝麻烧饼。
亦或是听风馆的雨前龙井,似乎也比宫中的好。
户部巷常有个浓脂艳抹的胖女人,疯疯癫癫,老想着捉男子回家当相公,一定要躲着走。
梁初也许久不曾出宫逛逛了,但穆菱却不成。
她身为宫妃,若他明令下旨,允她正大光明的回家省亲,怕不等后宫群起闹死闹活,朝中那群御史大夫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自此之后,穆菱怕都要被宫妃们射成筛子了。
梁初是真有心弥补,替慕青,也是替他自己,到底有了主意——依旧扮成男子,随他微服出宫。
短短两日功夫,又出来了,穆菱想也觉得好笑,比之上次心事重重,这次倒有心情欣赏街景,以及这古代的风土人情来。
梁初算半个京城通,糊弄旁人糊弄不来,可他的半吊子水准对付一个穆菱,还真是绰绰有余。
天香楼的各色糕点,果子;金粉楼的胭脂水粉;金银铺的首饰,锦绣庄的新衣……穆菱眼花缭乱,梁初就一个字——买买买!
那天香楼,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南面的果脯,西面的****,异域的佳酿,海外的奇珍……许多后世有的先祖版,这里尽有,令穆菱倍感亲切,那价钱自然不会亲民。
可无论穆菱眼馋什么,梁初目光依旧温温柔柔,“喜欢就买。”
这一个“买”字,简直是俘获女人心的利器。
难得穆菱对他笑,他还觉得自己亏她良多——无他,宫中赏赐毕竟有限,多补给她,旁人就要眼红吃醋。
譬如穆菱寥寥几件宫装,譬如木樨园的荒僻破落。
梁初便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
在穆菱逛了N家布庄,首饰铺子后,梁初似有意,似无意,轻声说道:“那个对你滥用私刑的宫人,朕已关押起来……”
穆菱水袖一顿,尚且镇定,却听梁初继续说道:“那人声称给慧嫔报仇……”
话音落,穆菱不忿望来,欲要辩驳。
梁初安抚得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需着急,“慧嫔之事,疑点重重,但她的宫女都说,那点心是抢得你的——谁要害你呢?而这滥用私刑之人必定知晓什么,才要严刑逼供,将你屈打成招。朕猜,他知晓真凶是谁。”
“谁?”
梁初只是轻笑:“陪你逛了这许久,高兴些了吗?若你肯看在朕用心良苦的份上,原谅朕之前的疏忽,朕就告诉你!”
穆菱就没见过这样赖皮的,虽猜测是皇后,却不知和梁初的答案是否一致,挠心挠肝得想知道,却不甘愿看他臭美得瑟。
再说,若非他,原主也不会死在冷宫了!
所以,还是他的错,大错特错。
梁初见穆菱能忍,他就更能忍了,时时在她面前晃悠,似笑非笑,气的穆菱狠狠翻他白眼。
正午时分,大家都饿了,梁初带穆菱去了食肆。
这铺子对面,正是穆尚书家,只是这会儿正午,不好上门拜访,以免穆家接驾,连饭都用不安生。
穆菱在高高的四层楼上用饭。身侧没有辋烟,她是不敢回家的,最终以“近乡情乡”为由,说自己不想回了。
梁初还以为穆菱在生气,也不再玩笑,索性告知穆菱答案,“是暮云贵人。”
穆菱挑眉,却是不曾说破,只问道:“陛下会怎样?”
为慧嫔报仇吧?
她语气分明有质问的意思,顿了顿,复又道:“嫔妾听闻,暮云贵人家中是皇商,很有钱……慧嫔却是御史家的女儿,家中清贫……”
梁初起初不明,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顿时笑起,“朕是皇帝,难不成还要卖身求财吗?暮云贵人娘家确是有钱,可她戕害宫妃,祸乱宫闱,定不可饶恕。否则,旁人也学她,今儿敢害了宫妃、皇嗣,明儿难保不敢害了朕。”
第23章 交换礼物
穆菱敏锐,挑眸,疑惑:“皇嗣?”
梁初默了一刻,他年过二十,自不必忧心子嗣,只是,宫中至今未有活下来的孩子,也着实令人难过。
“是,慧嫔尸检,确有一月多的身子了——怕是慧嫔自己也不知。”
穆菱呐呐无语,半晌,道:“纵她自己不知,入宫请平安脉的御医岂有不知?”
宫中子嗣艰难,太后下了懿旨,御医每十天入后宫,替各位嫔妃诊平安脉,这样一来,若有孕,也定及早知道。
可慧嫔这里,竟没御医报上来?
她既问了,梁初也不过一声冷笑,“御医?死了。”
穆菱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
梁初却已经在笑:“这个?不该你知道了。”
穆菱气了。
她早猜着暮云贵人是皇后一伙儿的,暮云自己又没孩子,谁生了孩子也左右不到她吧?跟着皇后,又比旁的更光鲜些,怎么会想不开出手要人性命?!
也只有皇后,才怕旁人宫妃生了皇子,危及她凤位!
这梁初,肯定知道,所以穆菱才生气——刚刚还信誓旦旦,说凶手不可饶恕,结果却只抓暮云贵人一个!
皇商自然比不得丞相,暮云贵人怎么与苏皇后比!
哼,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一丘之貉。
梁初说要罚暮云贵人,却不说如何罚,穆菱深觉无趣烦扰,吸口气,去了铺子里招待女眷的茶室歇脚。
吃着冷茶,穆菱一个激灵。
梁初所查结果,分明指向暮云贵人是凶手,可只有穆菱自己知道——那点心,是她的点心,慧嫔抢去吃的呀。
是梁初查错,还是故意把祸水引到暮云身上的?
穆菱越想,越是心惊。
那毒点心,慧嫔吃了,结果她被怀疑是投毒的凶手,一个嫉妒之罪把她屈打成招,扔进冷宫等死;
可若那时慧嫔没有抢去吃,而是她自己吃了呢?一定也会中毒身亡,然后不知有孕的慧嫔被抓,严刑拷打……慧嫔的孩子,依然保不住,说不得也一起没了。
不管那点心谁吃,慧嫔和她都讨不到好,慧嫔的孩子一样不保……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毒计!
梁初也不知穆菱在想什么,过来邀她一同去穆家,可穆菱却不愿前去,只说近乡情怯,遥遥一望,已解了思念之情,不必再回了。
那副惶然焦虑的模样,落在梁初眼中,只以为是之前的冷宫之行,令穆菱觉得连累的家人,给家族抹黑丢脸了,这才不愿归家的吧?
纵梁初再好的想象力,怕也不知穆菱这芯子里已换了人,他真正亏欠了的,想要去弥补的女子,早已魂归黄泉了。
回程时,二人兴致都不算高,穆菱落寞寡欢,梁初逗了几句,也不见她展颜。
才进了宫门,就遇见了建德公主,慕青。
她今日进宫找穆菱,谁知去了木樨园,却遍寻不见,辋烟那丫头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以为主仆二个是去哪儿逛园子了,败兴而归,谁想竟遇上了。
“呀,可真是巧。”
梁初轻轻一挑帘,就叫慕青瞧见了车厢内女扮男装的穆菱,“穆贵人,我遍寻不不到,原来是和皇兄出去玩了?”
穆菱下了车,身后自有内侍抱着梁初买给她的东西。
慕青俏皮得眨眨眼,倒也知晓,后宫女子得皇兄宠爱者,日子才不会难过,她也是希望穆贵人多点倚仗,被别人欺负了去。
穆菱行了礼,问:“公主寻嫔妾,可是有事?”
慕青少有拿公主架子压人的时候,对谁都极客气有礼,对穆菱却多了几分亲近,眼见皇兄还在看着,撅嘴推他,“皇兄快走,我们女孩子说悄悄话,你可不许偷听!”
梁初失笑:“小丫头片子!”
苦笑无奈,正好,他也要回后宫去,与皇后商议一下太后寿宴的仪程。于是让内侍将东西送去木樨园,又嘱咐慕青晚上与他和母后一起用膳。
慕青大咧咧挥挥手:“知道啦,快走快走。”
慕青明显有很多话与穆菱说,拉了她的手,陪她回了木樨园。
一路上,言语欢快,问穆菱出宫后都去了哪里玩。
进了木樨园,穆菱好茶好点心的伺候,不敢怠慢,还把梁初买给她的好吃的好玩的分她。
“哪里都逛,什么脂粉铺子呀,布庄啊,都去了。那些东西我平时也没多喜爱,我甚少擦粉,”穆菱实话说道,她皮肤塞雪,如何晒都晒不黑的白底子,晒多了只会颊生红晕,照样白嫩,那些脂粉含铅量大,擦多了并不好,“但我一见那琳琅满目,简直如饕餮上身,恨不能全都买下来。”
慕青“扑哧”一乐,“这是什么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