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本以为是场意外,闻言放了心,冲水池中的穆菱道:“歌好,舞也好,唯独最后这一下子,吓人的很。”
太后似疲惫,摆摆手,令穆菱退下。
边儿慕青眨眨眼,很不配合得拍巴掌:“母后,好漂亮呢,穆贵人在水中好似一尾鱼,儿臣喜欢。”
太后笑意渐浓:“既皇儿喜欢,那就赏。”
穆菱一身湿答答,安静谢恩,慕青蹙眉,令人送了一件披风,“穆贵人用心了,母后她很高兴,快去换身衣裳吧。”
辋烟已等不及,夺过宫人手中披风,急匆匆登上舞台,将穆菱裹紧。
入了秋,夜间的风都是冷的。
走下台子,灯火不再那么明亮耀眼,穆菱与辋烟走在树影下,脸上神色,一个阴鹫,一个惶惶。
那火,并非她们安排,若不是穆菱反应够快,那身上灼伤的可就不只手腕了。
她捂着火辣辣疼的手腕,在辋烟的搀扶下去往净室更衣。
公主请来的杂耍班子要压轴登场了,高台上,暮云贵人微微皱起了眉。
穆菱怎么走了?她不在,这场戏该怎样演?
暮云贵人咬唇,求助似得看向德妃,后者一如一副菩萨似得端庄恬静,丝毫不在意。
“是了,穆贵人不在,待会儿出事的时候,更有理由往她身上泼脏水了!”暮云贵人想到此,轻轻一笑。
于此同时,皇后的脸色可说不上好。刚刚太后借着她的口,宣布明年年初就是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
苏念如嫁给梁初三年多,至今无有子嗣。
她闭着眼,都能想见太后娘娘神色间的嘲弄:宫中嫔妃不多,子嗣不丰,皇上虽还年轻,但哀家却觉膝下空虚……
穆菱赴宴,根本没带换洗衣服,等着辋烟回去拿。
慕青公主怕她受了伤,还贴心得让人送来烫伤药,小宫女笑容很甜,还问她要不要去前面看杂耍,舞蹈弄棒,还有喷火表演。
“不了,阿啾——”穆菱打了个喷嚏,身上有些冷,“外面风大,我还要等丫鬟回去拿衣物来换。”
小宫女离去的时候,神色怪怪的,怕是压根没想到,穆贵人既知道要落水,为何不晓得备上替换的衣裳,还要跑一趟回去拿?
真奇怪。
小宫女走后,穆菱捞起自己湿答答,被火烧的斑斑斓斓的裙裾翻看。
轻嗅,有股臭蒜的味道。
穆菱凝眉,火光当时呈黄色,伴着大量浓烟……很容易就能想到白磷。
白磷浅黄色,半透明……她当时外面穿的罩袍是淡黄色的白纱,若有白磷附着,根本发现不了。
她轻轻垂下眼眸,根据之前几次险象环生的经验,又一次怀疑起皇后。
一次又一次,苏念如不烦,她都烦了!
真当她好欺负是么?!
穆菱深吸口气,吐出身体深处的浊气,轻哼一声。
猫急了还会挠两爪子呢,苏念如,你已经把老娘惹毛了!
“刺客——有刺客!”
外间一片跑动尖叫之声,穆菱一惊,忙吹熄了灯,出门寻人。
外头宫女与内侍乱窜,她忙抓住一个,“怎么回事?”
“啊——有刺客,刺杀陛下。”
穆菱腿软,险些栽倒:“七王爷和公主可又事?”
“奴婢不知……”
那小宫女慌慌张张,只往屋里躲去。
穆菱蓦地想起,辋烟回去取衣物,这会儿也该回了,若是遇上骚乱,亦或是流窜的贼人,那后果不敢设想。
她顾不得身上还在滴水的衣裳,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至于宴上的阿言与慕青,侍卫那么多,他们一定不会出事的,穆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一门心思往木樨园方向赶去。
长信宫比各处宫室都远,偏僻程度堪比冷宫,她一路往回小跑,身上的汗水合着池水,一阵阵泛着冷。
“辋烟,辋烟——”穆菱隔了一阵,悄悄喊一声,谁知还是和辋烟走岔了,直到她回了漆黑一片的木樨园住所,也没发现辋烟踪迹。
“看翻得乱七八糟的,这妮子啊,”穆菱叹口气,晓得辋烟也是匆匆离去,怕她真的遇上坏人,穆菱连灯都不点,推门就要离去。
“呼——”
只觉一股劲风兜头而来,穆菱虽丢了身手,却不曾丢了从警多年的敏锐与经验,一个矮身倒地翻滚,那风贴着她头皮打了过去。
“砰”得一声,木门死死合上。
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的气息。
“不要杀我,我会配合。”
穆菱深知对方有功夫底子,自己一个毫无功夫与力量的弱女,如何匹敌,立马采取怀柔政策,低声说着话,不妄动一步。
黑夜里,喘息声越来越急促。
“刺客?”
穆菱清凌凌一声,令那人呼吸倏然一紧,紧跟着,穆菱毫无察觉得时候,冰冷的匕首已经贴上了她的脖颈动脉……
“好汉饶命……”穆菱倒抽一口冷气,随着那人的力道起身。
黑夜里,她被挟持,身后呼吸粗重,体无异香,只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贼人比她高,手臂极有力量。
“快,快搜,那贼人伤了,必然就在附近。”外面,光火通亮起来,传来内监尖细的嗓音。
勒住穆菱脖颈的大汉愈发用力,肌肉鼓起青筋,箍的穆菱喘不来气。
“好汉,我可以救你……”
“说!”
身后的大汉声音清冷,却不如他浑身肌肉粗狂呢,穆菱心道。
“屋中有密室,好汉藏好,我自会对付。”
哪知那汉子压根不听,阴冷一笑:“我若放你,你一脱险,定会呼救!”
穆菱原骗他说绝对不会,那汉子刀子又递上一分,只觉脖颈都似划破了皮,她忙道:“饶命!”
“你跟我一起。”
第29章 抓刺客
大汉推着她,穆菱只好草草收拾了下屋子,把衣衫放的稍稍平整。
那外头一队人马已然进了园子。
“这里好似住了位贵人,请大人容杂家进屋通禀。”
“禀个屁,耽搁了抓刺客,你担当的起?这时辰尚早,屋中却无一灯一烛,哪里有什么贵人——给我搜!”
穆菱忙和大汉逃往衣柜。
衣柜空空大大,那大汉十分不耐烦,燥道:“你说的密室就是一个破衣柜?!这简直、简直……”
侮辱智商!
穆菱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狠狠推了三次,地道洞开。
来不及逗留,大汉提鸡子似得提起穆菱,折身跃入。
几乎是侍卫推门的霎那,地道关闭。
伸手不见五指,穆菱深怕这大汉被桌椅扳倒,一个不小心再把她脖子隔断,赶忙寻了火折子,点燃了一盏油灯。
外面动静极大,似在翻箱倒柜,大汉看了眼密室,见只一条退路,就是这衣柜,便也不怕这女子乱跑,专心守在入口处,防着侍卫发现密室,进来一个宰杀一个。
那贼人打量了穆菱,穆菱也打量起他来。
却不是她所想的大汉,贼人身量修长,一身彩衣,肩宽腰窄,侧颜就以及令人呼吸一窒。
穆菱蓦地反应过来,这贼人该不会就是刺杀梁初的刺客?
看他装束,莫非……此人是混进杂耍班子进的宫?
穆菱呼吸渐急促,那贼人蹙眉回首,低声道:“你放心,我若脱险,必不会恩将仇报。”
回首的刹那,迎着光,却看见了桌上的包袱,和酒坛、食物。
刺客凝眉,折身来到桌前,打开了酒坛,自顾自尝起酒来,“淡了,没什么酒味。”
穆菱吸口气,瞥了一眼,不理。
可那男子话却多,“你是宫中嫔妃?这里怎会有地道,而且你还放了吃食……”
“你不是刺客吗?当务之急是逃出去,废话怎么这么多……”穆菱嘀咕一句。
结果,那俊脸男子冲着烛火比划了比划如雪色的匕首,“淬了毒,见血封喉。”
穆菱一个激灵,忙笑着道:“我住这里……”
那男子指了指点心与干粮,穆菱深吸口气,“想逃出宫去,暂时在这儿躲几天……不过现在看来,我逃出宫门的打算,怕是泡汤了。”
她轻声呢喃,眸子印着火光,一阵恍惚。
男子盯着她,不说话。
密室一时安静下来,外面翻东西的声音渐渐消停,瓶子摆饰不知砸了多少,穆菱却也不知心疼。
“啊——你们什么人,居然敢闯娘娘的寝室!”
穆菱蓦地一凛,赶忙起来。
刚刚喊话的,分明是她担忧许久的辋烟!
“放肆!我等奉皇命而来,搜查刺客,休要胡言乱语。”
辋烟似是急了,“这是我们娘娘的寝室,你们一群外男,怎么可以擅闯。”
“你说这是你们娘娘的寝室,那娘娘人呢?”
“我怎知……”
“我看你这宫女说话吞吞吐吐,大有窝藏贼人的嫌疑,来人,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