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极厚,蛛网也落了,可见密室多年未曾开启——凭着警察的直觉,穆菱判断,这里起码荒废了十几二十年,且,这里住过一个男子。
只有一副碗筷,石床极大,也没有镜子……
穆菱略作猜测,对木樨园昔日的主人充满好奇——柜子里的机关简单,一推就开,至今还无人发现,也是因为木樨园荒僻,长年累月无人住有关。
她问辋烟,后者一脸茫然,也不知道之前住在这儿的是谁。
辋烟不光和穆菱说了地道,还有暗卫的事。
梁言本来是先帝很器重的皇子,才华横溢,又擅领兵。传闻当年先帝已经拟好诏书,就差祭天之时,诏告天下立梁言为太子。就在这关口,鲁玛出兵来袭,先帝急病昏厥,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临危受命,令七王爷领兵出征……那一战,惨烈非常,十万大军死伤无数,七王爷吃了败仗。
等回来后,方知他生母失踪,有人说是私奔,亦有人说是被太后害死——彼时,梁初已为新帝,太后垂帘听政。梁言地位更加尴尬,最后只得了个亲王位,至今没有任何实权。
穆菱静静听完,轻叹口气。后宫倾轧,她绝不会认为,太后和梁初是无辜的。
一日之间,发生太多的事,穆菱支撑不住,从地道出来后,就直接睡了。
瑶华宫
德妃送走陛下,刚刚回宫。
木芝迎了上来,看她一脸疲惫之色,帮忙卸下钗环,轻压头皮,“娘娘,穆贵人无事?”
德妃头更疼了,她也很诧异木樨园的那扇衣柜——宫中竟有密道,她竟从来不知。
德妃乃姬妾所生,活着就是讨嫌,王妃送她入宫,却半点不给她讲宫中的事,害她瞎子过河,跌跌撞撞拼来如今地位。
到底比不上皇后苏念如的,人家有个肯撑腰的好爹。密道这件事,倒可以借刀杀人,引皇后出手。
被德妃念叨的皇后娘娘,如今正在翊坤宫里训妃子。
暮云贵人几次三番失手,很让苏念如不满。只是,她也奇怪,德妃居然引了陛下去木樨园。
这德妃,时时刻刻和她做对,这次反而帮起忙来,一定有阴谋。
这不是德妃第一次对穆贵人出手了,穆贵人上次冷宫险死还生,听说就是德妃把陛下引去的,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穆贵人品级不高,又未曾承宠,对德妃可是半点威胁也没有。
打发走了暮云贵人,苏念如眉头越皱越紧,胆战心惊——难不成,德妃也发觉了什么?
“林燕那贱婢,定是瞧出了什么,几次想让陛下揪咱们把柄呢!”
宫女月娥轻声问:“娘娘,如今咱们怎么办?”
苏念如怨毒得望向暮云贵人远去的身影,计上心来,曼声轻语,“怕什么,那些事都是白暮云做的,关咱们什么事——德妃既然有兴致,就把这风骚浪荡的白暮云扔给她慢慢玩好了。”
月娥一凛,谄笑道:“娘娘英明呢。”
苏念如哼了一声,“你皮子也紧一些,再叫我看见你乱瞄陛下,当心你的狗头!”
“娘娘,奴婢没有……”
……
福寿宫
太后哼着歌谣,哄睡了爱女建德公主,听说皇后又发脾气,责打了暮云贵人不说,翊坤宫又抬出去两句死尸。
对皇后的暴虐无能,太后很是不屑,挑了挑灯芯儿,慢悠悠对身旁的青嬷嬷道,“一点皇后的风度也没有!以前看她端庄,又是丞相之女,哀家还寄予厚望,期望她和皇儿琴瑟相合,结果呢,旁的本事没有,拈酸吃醋却是得心应手——偏还没德妃的玲珑心肠,做事愈发阴毒,手段却不够瞧的。”
青嬷嬷忙又软白的帕子替她净手,笑言道:“您这是婆母看儿媳,越看越不满意呢。”
太后哼了一声,也不气恼,“就她那点伎俩,放在前朝我和贵妃斗法的时候,早不知死上多少回了。”
轻一挑眉,问道:“对了,听御医说,皇后小日子迟来,可是有信儿了?”
青嬷嬷尴尬:“没,误报了。御医说,皇后娘娘是郁结于心……”
太后不等说完,冷声嗤笑,“郁结于心?还不就是心眼针鼻大?!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此等善妒妇人,好好的大妇不做,偏学的一手小家子气,自个儿怀不上,还不叫别人有,我皇儿还能等她几时。”
第16章 娼伶之举
太后目中泛冷,以往倒是觉得,这儿媳不需太精明,不然不好拿捏。索性给梁初纳了苏丞相继夫人生的幼女。
哪知道,这苏念如闺中娇宠太过,把苏丞相亡妻生的嫡长女搓磨的不成样子。进了宫也不安生,今儿和这个别苗头,明儿和那个使绊子。宫里现今没一个孩子,和苏念如的狠毒不无关系。
说起来,全是气。
要不是苏丞相现今势力大,轻易动不得,太后已有心另选淑女为后。
……
这一夜后,梁言很久不曾入宫。
穆菱倒是收到了他的字条——她曾提到过,和德妃娘娘撞衫的问题。
梁言虽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联系到慧嫔从穆菱手中吃掉的毒点心,他又觉得,或许是有人想借着德妃之手,借刀杀人,处理掉穆菱呢?
即便德妃没有立时杖毙穆菱,可也有出言讥讽,若被有心人刻意传扬出去,再害死穆菱嫁祸给德妃……
穆菱看着字条,简直字字珠玑,令她背脊寒凉——她一直怀疑原身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杀害的。
被害这件事,德妃也一定知晓了什么,否则她不会第一时间拉了陛下前去查验尸骨——说不定,德妃还想借着机会把脏水泼回去呢!
联想到她被下****,也是德妃令陛下第一时间赶到……真凶呼之欲出,就是皇后!
穆菱目光灼灼,蹙眉思量,却根本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苏念如。
辋烟也是一问三不知,这可真是蹊跷。
梁言信上还说,会继续查,也请穆菱处处小心,不要再遭歹人暗害。
穆菱虽有些害怕这吃人的后宫,心里却因他一笔俊逸文字,和暖起来。
如是几日,宫中太平,穆菱也终于养好了身子,往德妃、皇后处谢恩。
说实话,论做人,这位皇后娘娘当真比不得德妃娘娘的。
穆菱睡醒的第二天,德妃的慰问品就到了,名贵药材,布料茶叶,派来送东西的小宫女也能说会道,恨不能把德妃的三分示好吹上天,话里话外,不外乎:德妃娘娘好,德妃娘娘念着你的好,宫中惟有德妃娘娘识大体,懂事理……
然后,下午皇后的赏赐也到了,派来的宫女冷嘲热讽,无外乎: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居然收了德妃那个虚伪小人的礼?哼,我们皇后娘娘才是正统,真该把尔等统统拉出去斩了!
宫中风向一向快狠准,两位娘娘的礼一到,各宫也有派人来慰问了,一时间,清清冷冷的木樨园门庭若市,今日穆菱好转,也该去给人道谢一声,全了礼数。
谁知出门没看黄历,竟遇见了暮云贵人。
自那日皇后训斥后,就再没召见过她,暮云贵人过去跪了几次,哭了几次,皇后始终不见,今日遇上穆菱这“罪魁祸首”,所有的怒火如有实质,早已将她凌迟。
“呀,早上乌鸦叫,出门竟遇上穆贵人。”暮云贵人软袖扇风,眼波斜飞。
梁言信中有提到,当日接触她喝的那碗甜汤,并有机会投毒的,就是这位暮云贵人。
她的宫女亲自领了汤水,却没有送至暮云贵人桌上,转手送去了穆菱处。
宴席那天人多手杂,若非梁言着意调查,也可能不会发现这个小细节。
而送汤的宫女当夜就“失足”落水,第二日才发现浮尸。
暮云贵人草菅人命的行为,令穆菱不齿,见着她,理也不理,目不斜视得走了过去。
见其态度这样傲慢,暮云贵人银牙紧咬,气愤难平,“真当自个儿多金贵呢?当日宴上又是唱又是跳,真是清高傲气的,就别勾引陛下又是药材又是绫罗的赏赐!哼,仗着生病,还敢把陛下往床上拉,真正的娼伶名妓都不如你。”
将她比做妓女?穆菱简直忍不得,血压一下就飙到了头,深吸口气,转身回笑,“暮云贵人,我是比不得你,毕竟,那幅未完成的画明显是旁人代笔。”
暮云贵人瞳眸微张,呛道:“你、你胡说什么!你才是娼妓!”
暮云贵人骂穆菱不如娼妓,穆菱转口就答自己不如她,可不就在骂前者是娼妓!只不过,这瓢脏水本身就是前者先泼的。
“太后寿宴的画儿,当然是我亲手所画,你再在这里弄鬼,我绕不得你。”
穆菱望了眼她白皙的指尖,挑眉欲语,身后却传来一声脆语,“原来是你二人。”
轻笑声传来,暮云贵人慌忙朝来者行礼,“嫔妾未曾看到公主在此,请公主恕罪。”
穆菱此时也转过身,学她行礼,“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