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污水,血水横流,好不阴森恐怖,触目惊心。
走到门口的时候,翠花突然恭请道:“谢格格恩典,奴婢恭送格格”。
我没有回头,只听有小太监低声啐道:“这丫头好硬的嘴”。
我心下欣慰:也不枉费了我一番心思。外人只道我拿盐水是要害她,却不知适量的盐水还有清洗伤口,预防发炎生脓的功效(这个我在丐帮被十四所伤的时候就有深刻的体会)。我先让太监们给她浇上盐水,等觉着差不多了,就故作气恼踢翻了盐水桶。剩余的水混着血液、污泥,让现场看起来更加混乱恐怖,也更加让人容易信服。她能猜中我这一番心思,也不枉我当初看中了她。
我心里虽想着,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管打发了公公们离去。
一路上,小铃铛时不时偷觑我一眼,张了下嘴,又合上,如此反复。
我便道:“有话就说吧”。
小铃铛张了下嘴,又合上了。
我道:“你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小铃铛摇摇头道:“格格常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若再犯,碎骨焚身’。能让格格出手的,必是难以容忍的事了。只是……”,小铃铛不再说下去了,只是低着头摆弄手绢。
我接口道:“只是毕竟翠花也是救过我们的”。
小铃铛头更低了,却依旧是静默不语。
我温婉一笑,柔声道:“你真当她是要救我们?她原是想宣嫔如果能杀得了我,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没想到宣嫔做事如此愚蠢,我们大难不死。哼,她就想那宣嫔做事鲁莽,跟着她迟早会出祸事。不如醒个错事,一来好叫她将自己贬出去。二来也算是对我有个交待。”
小铃铛这才抬起头来:“格格何以见得?”
我道:“看见那李公公了吗?翠花受了罚,李公公何以安然?我们出宫的时候,她曾对李公公说日后必受赏识,何以这么肯定?那是因为她都算计好了,届时就让李公公把责任推给她。李公公自知犯了错,有一个自动送上门的替罪羔羊,自是求之不得。她既得偿所愿,又卖了了个人情给李公公。日后提起来,她总是对我有恩的。这一箭三雕,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格格又是如何得知翠花让李公公把责任推给自己?”
我本不欲多说,又心想着宫里的微枝末节教她看懂了也好,免得将来受欺负。便说:“刚才在储秀宫的时候,我说‘是翠花和公公交接的时候出了纰漏,疏忽了我这辆马车’。明明是两个人犯得错,宣嫔小主却独独啐骂了李公公,你说是为何?”
“原来这当中竟有如此多的文章”,小铃铛且惊且叹,“既然如此,格格何以叫奴婢调了盐水给她治伤?”
我道:“做人心要狠,可是不能忘恩负义。毕竟她也算是救了我”。
时过不久,宣嫔见了翠花惨状,果不起疑,重罚了李公公,又诚邀翠花为储秀宫掌事。翠花果然推脱不去。宣嫔亦如我所料没敢向康熙告状。可是康熙仍然是知道了。或许他本来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只是现在情势不允许他不知道,所以他忽然就知道了。对宣嫔,总归不忍苛责,只是罚她面壁思过三天。而正如翠花所料,储秀宫的丫鬟婢女们却惨遭酷刑。翠花因早先被贬御膳房,反倒避过了一劫。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当天,回到府中,正与小铃铛私下商量翠花的话有几分可信。总得来说,还是有理有据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陈贵人要杀我的理由,难道仅仅是因为争风吃醋吗?
即便勉强说的过去,马夫的事又从何解释?她既然派了马夫,又何以派了李公公前来阻拦呢?
万般理不出头绪。
一直沉默不语的梨花突然开口道:“是陈贵人”,语气肯定的毋庸置疑。
我和小铃铛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我们知道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梨花沉默了一阵说:“她要杀的人是我。”说完又沉默了一阵:“我去见她了,我答应她,能如她所愿的消失,条件是放我们出宫”。
我和小铃铛都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她的手,心中的那份情谊不知如何表述,只希望能借由我的手传递我心中的那份动容。
又听她继续道:“可是她一定会杀我,因为我本就该是个死人,死人是不该活着的”。
我正欲待她说下去,门口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谁?!”
“奴婢夏雨,南院庶福晋请格格过去叙话”。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这就过去”。
门外人影踟蹰了半晌,不见离去。
我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夏雨迟疑了一下说:“最近天气干燥,容易上火。奴婢私心想着,格格府上若是有什么上好的降火凉茶,也给庶福晋捎些去。庶福晋自是会念格格的好”。
我玩味她字里行间的意思,莞尔一笑:庶福晋府上哪里是缺降火的凉茶?她这是在提醒我庶福晋正在气头上,要我当心,赶紧寻一个解决的法子。
第五十三章 风云再起
我道:“有劳了,我这便去备些凉茶”。回头去看梨花,她已起身进了里屋。我叹了一口气出了房门。
堂上的人各个敛声屏气的站着,垂手贴耳如芒刺背。庶福晋也是当庭正坐,煞是一番模样。唯有苏琪嘻嘻哈哈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很是悠闲自在。见我来,便挑衅得看着我,甚是自鸣得意。
小铃铛替我请安道:“和硕文格格见过庶福晋,给庶福晋请安”,又重新拜倒说:“奴婢小铃铛拜见庶福晋,给庶福晋请安”。
庶福晋轻抬了下手,示意她起来,两眼却直勾勾的盯着我,似在盘算着什么。
“大人这几天为八爷和十四爷忙的焦头烂额,四处奔走的事,你是知道的”,庶福晋斜倚在椅把上,软若无骨。这庶福晋二十出头,是鄂伦岱刚纳的新欢,如今风头正盛,更是耀武扬威。
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膏药,只道:“是”。
庶福晋换了个姿势道“男人在外面四处奔波,我们这些做女人的是否更应该为其分忧效劳?”
我道:“是”。
她笑的甚是得意就像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走进事先设计好的圈套,“听说你小时候家里穷,老是摆弄一些毒物入药”。
我道:“是有过的,那时候家父还未入官拜职……”
庶福晋打断我的话:“那如今我吩咐你一件事,你可愿意去做?”
我:“请福晋吩咐”。
福晋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走近,从袖口里取出一锦囊,压低声音道:“想办法把这毒药下在四爷的饮食里……”
“不能”,我打断她的话,声音毫无回旋的余地。心下冷笑,这么愚蠢的事,也亏她想的出来。
“什么”,福晋没料到我会直截了当的拒绝她,声音由于过于惊讶,显得有些尖锐了。
我道:“若诗以为兹事体大,还要禀告过阿玛”。
福晋怒喝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本福晋还不够资格吩咐你吗!你不要以为……”
“那就依福晋的意思去办吧”,我道。
福晋现在就像蓄满子弹的枪膛,蓄势待发,有满肚子的话即将喷浆而出。未想到我居然反口同意了。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出不得,连吐几个:“你……你……你……”,样子别提有多难受了。
“既然福晋这么说了,那就听福晋的吧”,我说完,就不再理她,径自行了礼,就从厅堂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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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铃铛环顾了下四周,低声问:“格格真的要去下毒吗?”
我嗤笑道:“鄂……阿玛是不会同意的”。
小铃铛道“那格格是要……”
我道:“既然福晋吩咐下来了,那就去雍亲王府过个场子吧”。
我又想起马场的事,道:“不过,这毒还是要下的。也活该他倒霉,三番五次戏弄于我,这回总该轮到我让他吃些苦头了”。
小铃铛正欲舒一口气,一听我这话,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好格格,伤害皇子,这可是大罪,搞不好,这是要掉脑袋的!”
我斜着脑袋看着她笑:“你去还是不去?”
小铃铛看着我,五官逐渐的皱到一起,直到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比哭还难看。
离雍亲王府越近,我的心思越是繁重杂陈,一点也不比小铃铛来的轻。
这是我第二次来雍亲王府。第一次来,怀着对历史雍正的仰慕之情。第二次来,却是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一路上在想,如果我告诉四爷这件事和陈贵人有关,他会去查吗?如果……如果他去查的话,十七阿哥必然为了维护他的母亲和四爷反目,即便没有反目,也绝不会像以往一样亲密无间。
思及此,募然睁大眼睛,浑身都开始轻颤起来,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一个阴谋,天大的阴谋!